主院。
天擦黑时,华之典终于赏脸踏进了半个多月不曾光临的主院正堂,与夫人及嫡出子女一道用膳。
华夫人对于华之典这些日子宿在书房的行为还是心有怨气的,尤其是二子远行他竟然不来送别,实在太狠心了,所以用膳时冷着俏脸不说话,华之典则是习惯性的板着严肃的脸孔一言不发,华玮作为长子早就习惯了父母间不时上演的冷战,便是他的心更向着母亲,也须恪守孝道不言父过,所以此时也是默然不语,华凯更是头也不抬,他需要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不扑过去给华之典一个嘴巴子,只有华璇浅笑盈盈,从容自若的用着膳,根本不被这压抑的气氛影响分毫。
一家人难得的遵守了食不言的礼仪,餐后茶上来时,华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她本就不是个城府深沉的女人,况且华玮的亲事也该订下了,孟家还等着信呢。
“老爷,玮儿年纪不小了,也该订门亲事了。”华夫人尽量心平气和的对华之典说道,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不是有四个儿女而是五个,哪里见过如此小心眼又斤斤计较的男人,真是没有气量。
华之典淡淡的嗯了一声,放下茶盏,佯做不知情的问道:“夫人看中了哪家的小姐?”说着也不等华夫人说话便继续道:“家世不重要,咱们家结亲首要看的是对方的品性,这嫡长媳将是未来的华家主母,大意不得。”说完视线略过华玮停顿在华夫人脸上,等着她自打嘴巴,那长公主是个十足的泼妇,一不顺心就打杀宫女太监,便是勋贵大臣的子女也有不少吃过她的苦头,这样剽悍刻薄的女子有什么品性可言?
“老爷说的有理,这不,前几日我带着孩子们去法华寺上香时正好遇到了孟家的大小姐孟念薇,那姑娘端庄大方,知书达理,我瞧着是个好孩子,老爷意下如何?”华夫人也不傻,华之典话里话外的挤兑她怎会听不出来,要是今日她说的是长公主的话,那还真没脸张嘴了。
“孟家?”这下华之典怔住了,一直以为关明秀这个悍妇要给华玮娶长公主那个泼妇的,怎么突然换成孟家小姐了?该死的,要是别的家族他还能挑挑毛病,可这孟家世代大儒,口碑极好,他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就是孟家,书香门第,诗礼簪缨,这样的家族教养出的小姐品性自然差不了,老爷,你说是吧?”华夫人也不客气的挤兑回去了,要说孟华两家都是传承了几百年的书香大族,可华家出仕了,就免不了沾染上红尘俗气,而孟家却始终保持着学者的纯粹及一尘不染,连安皇亲自请其入朝为官也被孟夫子婉拒了,便是如此,皇帝还是尊称其为太傅,并且礼遇有加,孟家这样的文人风骨堪称天下典范,他们教书树人,埋首做学,在读书人眼中,孟家无疑要比华家更为清贵淡泊。
华璇目光微垂保持着天真的笑容,余光则是暗中关注着华之典的一举一动,见他脸色黑里透红,目光闪烁,知他肯定气的不轻,不由得心情畅快,笑容愈加甜美。
“老爷怎么不说话?难道你看不上孟家的门第?”华夫人欣赏完华之典难得的变脸,闷气也解了大半,便想要他个准话,自己也好准备去孟家上门提亲的事宜。
“孟家……自然是好的。”华之典强压一腔怒火,憋屈的说道,他就是再不满这门亲事也不能说孟家不好,要是传出去他定会被千夫所指。
“既然老爷也同意了,那这事就定下吧。”华夫人愉快的接口,说完便不再搭理面如锅底的华之典,转头慈爱的对华玮道:“玮儿,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也说说吧。”
“母亲看着好,那孟小姐定是个好的,儿子没有意见。”华玮笑道,性子温和又侍母至孝的他对于华夫人的话从来没有反驳过。
“好,那我明个便请官媒去孟家正式提亲。”华夫人对儿子的回答心中无比的熨帖,喜笑颜开的一锤定音了。
“太好了,我要有大嫂了。”一直关注着华之典的华璇在他张口欲言前便先声夺人,虽不知他想说什么,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个好消息要告诉外祖母知道,她老人家早就盼着孙辈里能有场喜事呢。”华璇兴高采烈的说着,外祖母身体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希望小辈们尽快成亲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安国本就有着冲喜祛病的风俗。
这下华之典的脸色简直黑的都能滴下墨来了,他强行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反对之语,现在要是说出来不成了他想咒关老夫人去死吗?虽然他巴不得那个老虔婆早点闭眼。
接收到华璇的眼色,华凯也凑趣的说了几句吉祥话,然后装作无意的一摸腰间,讶道:“咦,我的玉佩呢?”
“下午还见你戴着的,怎么回院子换了身衣裳就不见了?”华璇配合的接了一句,扭头对身后站着的下人道:“去,回三公子的房里找找,别是换衣裳时忘记戴了。”
下人立即应声出去了。
“这些丫头婆子是怎么伺候的,一点小事也办不好。”华夫人不悦的拉下脸,那对玉佩是特意求了一衍大师加持开光过的,凯旋姐弟一人一块,不能离身,她还专门嘱咐过儿女院子里的下人,他们竟然敢当耳旁风。
话题自然的被岔开了,华之典几次想要旧事重提,奈何华夫人根本心不在此,只将华凯揽在怀里心肝肉的安抚着,华璇华玮也你一言我一语的插话,好似都忘记了刚才与孟家的亲事一般。
“回老爷夫人话,三公子的玉佩不在房里。”下人很快便回来了,华凯的院子就在主院旁边,作为没成年又身娇体弱的嫡子,自然是要住在离母亲最近的地方。
“阿砚,你带着人从主院到鎏泉阁这沿途去找,别是掉在路上了。”华玮见母亲的火气已经升上来了,赶忙开口吩咐自己的小厮。
“至真,你回去咱们院子看看,是不是下午掉在花厅了。”华璇也附和的吩咐丫头。
一盏茶的光景,两路人马都回来了,玉佩还是没找到。
“岂有此理!”华夫人怒了,儿子又没出府,这下午还戴在身上的玉佩怎么会晚上就不见了,定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去了,要是别的物件也就罢了,可这是保佑儿子平安康泰的佛器,岂能丢失。
“秦嬷嬷,你带着人去鎏泉阁找,就是把院子翻一遍也要找到。”华夫人眉宇间流露出锐利的锋芒,出身将门的她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便是一向看不起她粗俗做派的华之典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火上身,闷声不响的坐在一旁板着脸喝茶。
“是,夫人。”秦嬷嬷是华夫人的奶娘,作为第一亲信的她自然明白夫人对于其他事包括老爷花心薄情都能不在意,唯独对于她的四个孩子是掏心掏肺的疼爱,任何伤害到子女的事都能引发夫人的雷霆之怒。
就像五年前夫人被暗算以致早产,挣扎了两天两夜才熬过来,差一点就一尸三命了,看着两个先天不足瘦小细弱的孩子,夫人怒火滔天,没出月子便强撑身体调查此事,不但将主谋的两位姨娘私刑绞死,还将攀咬牵连出的下人杖毙了几十个,后来还是关老夫人安抚住了已经崩溃的夫人,这事才没有继续闹下去。
秦嬷嬷老脸铁青,莫不是夫人这几年没有真正发火,让这些奴才秧子们以为主子可欺,忘记什么是怕了,想到这里,秦嬷嬷手一挥,鎏泉阁封院,所有下人站在院子中间等待,二十多个婆子手脚麻利的开始了搜查。
半个时辰后,秦嬷嬷回到主院。
“夫人,找到了。”秦嬷嬷把玉佩用帕子隔着双手呈上去,佛器最忌浊人玷污,会失去灵性的。
华夫人接过,让人取了新帕子亲自擦拭一番后才给华凯系在腰带上,神色无比虔诚庄重,小儿子自从戴上这玉佩后就再没有喝过药汤了,脸色也一日日的好了起来,便是她以前不信神佛现在为了儿子她也信了。
“夫人,老奴还搜出了些别的东西。”秦嬷嬷从身后的婆子手里接过个小包裹,看了眼年幼的三公子和小姐,欲言又止。
华夫人会意,刚准备让两个孩子回院休息,可一想他们的院子刚搜查过,此时定是乱哄哄的,便让丫头带他们俩暂时去主院的暖阁玩会。
进了暖阁,华璇慵懒的歪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华凯则紧张的不时向外张望,心中无比好奇金山在丫头的房里放了什么东西栽赃。
不多时,正堂传出瓷器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华夫人怒气冲天的喝斥怒骂。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璇都快睡着了,秦嬷嬷才带着他们俩的奶嬷嬷进了暖阁,先是恭敬的福身,才道:“三公子,小姐,夫人请两位小主子过去。”说完让奶嬷嬷为凯旋姐弟罩上披风,夜间风大,可别吹着这两个娇贵的小祖宗。
“秦嬷嬷,小凯的玉佩是在哪里找到的啊?”华璇让奶嬷嬷伺候着穿披风,随口问道。
“回小姐的话,是在刘婆子的房里找到的。”秦嬷嬷回道。
“刘婆子?她好像是小厨房的烧火婆子吧?”华璇想了想,不满的抱怨道:“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下人是怎么分配到小凯院子的?难不成张管家和她是亲戚吗?”华府的下人都知道最清闲赏赐最多也最有前途的地方就是凯旋姐弟俩的鎏泉阁和握瑾阁了,要是能得了两个小主子的眼成为亲信,那将来的好处太多了,便是主母都会看在小主子们的面上给予他们的家人提携,所以府里的下人那是削尖脑袋想调进那两个院子。
秦嬷嬷闻言,眼睛微闪,见他们俩的衣裳穿好了,便道:“小姐说的极是,合该好好查查的。”说完便当先引路,带着姐弟俩向前院行去。
到了前院,首先看到的便是两排火把,将这里照耀的亮如白昼,华氏夫妻坐在主位上,一个冷面寒霜,一个脸沉如水,华玮则淡然自若的坐在下首第一位上,旁边还空着两个位置,不用问也是给凯旋姐弟准备的。
两人上前,向父母亲及大哥行礼,华夫人缓和了神色,示意他们坐下。
华璇规矩的坐好,向下一望,好大的阵势啊,几乎全府的下人及奴隶都集中在这里,包括后院的姨娘和年幼的庶子女,看来母亲是要杀鸡儆猴了,很好,她的名单长着呢,也该清除一批狼心狗肺的奴才了,省的她每日看着碍眼。
华凯小脸紧绷,嘴唇抿起,不停的做着心理建设,以应对马上会见到的血腥场面。
“把那几个奴才带上来。”华夫人正襟危坐,气势张扬凌厉,保养得宜的容颜在火光照耀下愈显明艳瑰丽,冒火的双眸狠狠的盯着下面跪着的人,这些该死的奴才竟敢在她幼子的院子里偷情私通,还将淫具藏在房中,真真是胆大包天,死一百次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九个绑缚着的下人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华璇打眼一瞧,鎏泉阁五个,她的握瑾阁两个,前院门房一个,剩下的那个到是眼生,华璇略一思忖,余光瞟见华之典虽面色不虞却泰然若素,便知他已经安排好了替罪羊。
华璇了然的扫过姨娘的队伍,果不其然,佟姨娘面色惶然,索索发抖,一副随时会昏厥过去的样子。
华璇勾起一抹嘲讽的浅笑,华之典还真是凉薄无情到了极点,每次事情败露都用姨娘顶缸,上次害母亲早产就毫不犹豫的牺牲了两个姨娘,这次又来这招,他用着不烦,自己看着都烦了。
华夫人示意秦嬷嬷上前审问,华璇听了几句才明白原来金山是在那几个丫头小厮的房里放了春宫图和假阳器,怪不得母亲这般震怒,子女本就年幼体弱,要是再被奴才们带坏了心性,那可真是要早早夭折了,这绝对是触到母亲的逆鳞了,华璇暗自好笑,金山还真是个能干的好奴才啊。
可是这样一来此事就属于内院丑闻了,华之典竟然还是要用自己的姨娘顶罪,这脸皮也太厚了吧,虽然女子用淫具不算失贞,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啊。
华璇遗憾的叹口气,看来今日也就到这了,一旦佟姨娘被揪出来,母亲就会把这件事压下,毕竟涉及到华之典这个一家之主的脸面,不能闹大。
果然是卑鄙无耻奸诈龌龊,华璇对华之典肃然起敬,暗自决定把这个美好品性继承过来,学以致用---------------简繁分割线
主院。
天擦黑時,華之典終於賞臉踏進了半個多月不曾光臨的主院正堂,與夫人及嫡出子女一道用膳。
華夫人對於華之典這些日子宿在書房的行為還是心有怨氣的,尤其是二子遠行他竟然不來送別,實在太狠心了,所以用膳時冷著俏臉不說話,華之典則是習慣性的板著嚴肅的臉孔一言不發,華瑋作為長子早就習慣了父母間不時上演的冷戰,便是他的心更向著母親,也須恪守孝道不言父過,所以此時也是默然不語,華凱更是頭也不抬,他需要用盡全部的自制力才能不撲過去給華之典一個嘴巴子,只有華璇淺笑盈盈,從容自若的用著膳,根本不被這壓抑的氣氛影響分毫。
一家人難得的遵守了食不言的禮儀,餐後茶上來時,華夫人終於還是忍不住先開口了,她本就不是個城府深沉的女人,況且華瑋的親事也該訂下了,孟家還等著信呢。
「老爺,瑋兒年紀不小了,也該訂門親事了。」華夫人盡量心平氣和的對華之典說道,有時候她真覺得自己不是有四個兒女而是五個,哪裡見過如此小心眼又斤斤計較的男人,真是沒有氣量。
華之典淡淡的嗯了一聲,放下茶盞,佯做不知情的問道:「夫人看中了哪家的小姐?」說著也不等華夫人說話便繼續道:「家世不重要,咱們家結親首要看的是對方的品性,這嫡長媳將是未來的華家主母,大意不得。」說完視線略過華瑋停頓在華夫人臉上,等著她自打嘴巴,那長公主是個十足的潑婦,一不順心就打殺宮女太監,便是勛貴大臣的子女也有不少吃過她的苦頭,這樣剽悍刻薄的女子有什麼品性可言?
「老爺說的有理,這不,前幾日我帶著孩子們去法華寺上香時正好遇到了孟家的大小姐孟念薇,那姑娘端莊大方,知書達理,我瞧著是個好孩子,老爺意下如何?」華夫人也不傻,華之典話里話外的擠兌她怎會聽不出來,要是今日她說的是長公主的話,那還真沒臉張嘴了。
「孟家?」這下華之典怔住了,一直以為關明秀這個悍婦要給華瑋娶長公主那個潑婦的,怎麼突然換成孟家小姐了?該死的,要是別的家族他還能挑挑毛病,可這孟家世代大儒,口碑極好,他竟然一時無言以對。
「就是孟家,書香門第,詩禮簪纓,這樣的家族教養出的小姐品性自然差不了,老爺,你說是吧?」華夫人也不客氣的擠兌回去了,要說孟華兩家都是傳承了幾百年的書香大族,可華家出仕了,就免不了沾染上紅塵俗氣,而孟家卻始終保持著學者的純粹及一塵不染,連安皇親自請其入朝為官也被孟夫子婉拒了,便是如此,皇帝還是尊稱其為太傅,並且禮遇有加,孟家這樣的文人風骨堪稱天下典範,他們教書樹人,埋首做學,在讀書人眼中,孟家無疑要比華家更為清貴淡泊。
華璇目光微垂保持著天真的笑容,餘光則是暗中關注著華之典的一舉一動,見他臉色黑里透紅,目光閃爍,知他肯定氣的不輕,不由得心情暢快,笑容愈加甜美。
「老爺怎麼不說話?難道你看不上孟家的門第?」華夫人欣賞完華之典難得的變臉,悶氣也解了大半,便想要他個準話,自己也好準備去孟家上門提親的事宜。
「孟家……自然是好的。」華之典強壓一腔怒火,憋屈的說道,他就是再不滿這門親事也不能說孟家不好,要是傳出去他定會被千夫所指。
「既然老爺也同意了,那這事就定下吧。」華夫人愉快的介面,說完便不再搭理面如鍋底的華之典,轉頭慈愛的對華瑋道:「瑋兒,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也說說吧。」
「母親看著好,那孟小姐定是個好的,兒子沒有意見。」華瑋笑道,性子溫和又侍母至孝的他對於華夫人的話從來沒有反駁過。
「好,那我明個便請官媒去孟家正式提親。」華夫人對兒子的回答心中無比的熨帖,喜笑顏開的一錘定音了。
「太好了,我要有大嫂了。」一直關注著華之典的華璇在他張口欲言前便先聲奪人,雖不知他想說什麼,反正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這個好消息要告訴外祖母知道,她老人家早就盼著孫輩里能有場喜事呢。」華璇興高采烈的說著,外祖母身體不好是人盡皆知的事,希望小輩們儘快成親也是人之常情,何況安國本就有著沖喜祛病的風俗。
這下華之典的臉色簡直黑的都能滴下墨來了,他強行咽下已經到了嘴邊的反對之語,現在要是說出來不成了他想咒關老夫人去死嗎?雖然他巴不得那個老虔婆早點閉眼。
接收到華璇的眼色,華凱也湊趣的說了幾句吉祥話,然後裝作無意的一摸腰間,訝道:「咦,我的玉佩呢?」
「下午還見你戴著的,怎麼回院子換了身衣裳就不見了?」華璇配合的接了一句,扭頭對身後站著的下人道:「去,回三公子的房裡找找,別是換衣裳時忘記戴了。」
下人立即應聲出去了。
「這些丫頭婆子是怎麼伺候的,一點小事也辦不好。」華夫人不悅的拉下臉,那對玉佩是特意求了一衍大師加持開光過的,凱旋姐弟一人一塊,不能離身,她還專門囑咐過兒女院子里的下人,他們竟然敢當耳旁風。
話題自然的被岔開了,華之典幾次想要舊事重提,奈何華夫人根本心不在此,只將華凱攬在懷裡心肝肉的安撫著,華璇華瑋也你一言我一語的插話,好似都忘記了剛才與孟家的親事一般。
「回老爺夫人話,三公子的玉佩不在房裡。」下人很快便回來了,華凱的院子就在主院旁邊,作為沒成年又身嬌體弱的嫡子,自然是要住在離母親最近的地方。
「阿硯,你帶著人從主院到鎏泉閣這沿途去找,別是掉在路上了。」華瑋見母親的火氣已經升上來了,趕忙開口吩咐自己的小廝。
「至真,你回去咱們院子看看,是不是下午掉在花廳了。」華璇也附和的吩咐丫頭。
一盞茶的光景,兩路人馬都回來了,玉佩還是沒找到。
「豈有此理!」華夫人怒了,兒子又沒出府,這下午還戴在身上的玉佩怎麼會晚上就不見了,定是哪個手腳不幹凈的下人偷去了,要是別的物件也就罷了,可這是保佑兒子平安康泰的佛器,豈能丟失。
「秦嬤嬤,你帶著人去鎏泉閣找,就是把院子翻一遍也要找到。」華夫人眉宇間流露出銳利的鋒芒,出身將門的她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便是一向看不起她粗俗做派的華之典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惹火上身,悶聲不響的坐在一旁板著臉喝茶。
「是,夫人。」秦嬤嬤是華夫人的奶娘,作為第一親信的她自然明白夫人對於其他事包括老爺花心薄情都能不在意,唯獨對於她的四個孩子是掏心掏肺的疼愛,任何傷害到子女的事都能引發夫人的雷霆之怒。
就像五年前夫人被暗算以致早產,掙扎了兩天兩夜才熬過來,差一點就一屍三命了,看著兩個先天不足瘦小細弱的孩子,夫人怒火滔天,沒出月子便強撐身體調查此事,不但將主謀的兩位姨娘私刑絞死,還將攀咬牽連出的下人杖斃了幾十個,後來還是關老夫人安撫住了已經崩潰的夫人,這事才沒有繼續鬧下去。
秦嬤嬤老臉鐵青,莫不是夫人這幾年沒有真正發火,讓這些奴才秧子們以為主子可欺,忘記什麼是怕了,想到這裡,秦嬤嬤手一揮,鎏泉閣封院,所有下人站在院子中間等待,二十多個婆子手腳麻利的開始了搜查。
半個時辰後,秦嬤嬤回到主院。
「夫人,找到了。」秦嬤嬤把玉佩用帕子隔著雙手呈上去,佛器最忌濁人玷污,會失去靈性的。
華夫人接過,讓人取了新帕子親自擦拭一番後才給華凱系在腰帶上,神色無比虔誠莊重,小兒子自從戴上這玉佩後就再沒有喝過葯湯了,臉色也一日日的好了起來,便是她以前不信神佛現在為了兒子她也信了。
「夫人,老奴還搜出了些別的東西。」秦嬤嬤從身後的婆子手裡接過個小包裹,看了眼年幼的三公子和小姐,欲言又止。
華夫人會意,剛準備讓兩個孩子回院休息,可一想他們的院子剛搜查過,此時定是亂鬨哄的,便讓丫頭帶他們倆暫時去主院的暖閣玩會。
進了暖閣,華璇慵懶的歪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華凱則緊張的不時向外張望,心中無比好奇金山在丫頭的房裡放了什麼東西栽贓。
不多時,正堂傳出瓷器摔碎的聲音,伴隨著華夫人怒氣衝天的喝斥怒罵。
也不知過了多久,華璇都快睡著了,秦嬤嬤才帶著他們倆的奶嬤嬤進了暖閣,先是恭敬的福身,才道:「三公子,小姐,夫人請兩位小主子過去。」說完讓奶嬤嬤為凱旋姐弟罩上披風,夜間風大,可別吹著這兩個嬌貴的小祖宗。
「秦嬤嬤,小凱的玉佩是在哪裡找到的啊?」華璇讓奶嬤嬤伺候著穿披風,隨口問道。
「回小姐的話,是在劉婆子的房裡找到的。」秦嬤嬤回道。
「劉婆子?她好像是小廚房的燒火婆子吧?」華璇想了想,不滿的抱怨道:「這樣手腳不幹凈的下人是怎麼分配到小凱院子的?難不成張管家和她是親戚嗎?」華府的下人都知道最清閑賞賜最多也最有前途的地方就是凱旋姐弟倆的鎏泉閣和握瑾閣了,要是能得了兩個小主子的眼成為親信,那將來的好處太多了,便是主母都會看在小主子們的面上給予他們的家人提攜,所以府里的下人那是削尖腦袋想調進那兩個院子。
秦嬤嬤聞言,眼睛微閃,見他們倆的衣裳穿好了,便道:「小姐說的極是,合該好好查查的。」說完便當先引路,帶著姐弟倆向前院行去。
到了前院,首先看到的便是兩排火把,將這裡照耀的亮如白晝,華氏夫妻坐在主位上,一個冷麵寒霜,一個臉沉如水,華瑋則淡然自若的坐在下首第一位上,旁邊還空著兩個位置,不用問也是給凱旋姐弟準備的。
兩人上前,向父母親及大哥行禮,華夫人緩和了神色,示意他們坐下。
華璇規矩的坐好,向下一望,好大的陣勢啊,幾乎全府的下人及奴隸都集中在這裡,包括後院的姨娘和年幼的庶子女,看來母親是要殺雞儆猴了,很好,她的名單長著呢,也該清除一批狼心狗肺的奴才了,省的她每日看著礙眼。
華凱小臉緊繃,嘴唇抿起,不停的做著心理建設,以應對馬上會見到的血腥場面。
「把那幾個奴才帶上來。」華夫人正襟危坐,氣勢張揚凌厲,保養得宜的容顏在火光照耀下愈顯明艷瑰麗,冒火的雙眸狠狠的盯著下面跪著的人,這些該死的奴才竟敢在她幼子的院子里偷情私通,還將淫具藏在房中,真真是膽大包天,死一百次也難消她心頭之恨。
九個綁縛著的下人被侍衛押著跪在地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華璇打眼一瞧,鎏泉閣五個,她的握瑾閣兩個,前院門房一個,剩下的那個到是眼生,華璇略一思忖,餘光瞟見華之典雖面色不虞卻泰然若素,便知他已經安排好了替罪羊。
華璇瞭然的掃過姨娘的隊伍,果不其然,佟姨娘面色惶然,索索發抖,一副隨時會昏厥過去的樣子。
華璇勾起一抹嘲諷的淺笑,華之典還真是涼薄無情到了極點,每次事情敗露都用姨娘頂缸,上次害母親早產就毫不猶豫的犧牲了兩個姨娘,這次又來這招,他用著不煩,自己看著都煩了。
華夫人示意秦嬤嬤上前審問,華璇聽了幾句才明白原來金山是在那幾個丫頭小廝的房裡放了春宮圖和假陽器,怪不得母親這般震怒,子女本就年幼體弱,要是再被奴才們帶壞了心性,那可真是要早早夭折了,這絕對是觸到母親的逆鱗了,華璇暗自好笑,金山還真是個能幹的好奴才啊。
可是這樣一來此事就屬於內院醜聞了,華之典竟然還是要用自己的姨娘頂罪,這臉皮也太厚了吧,雖然女子用淫具不算失貞,可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事,傳出去不得讓人笑話啊。
華璇遺憾的嘆口氣,看來今日也就到這了,一旦佟姨娘被揪出來,母親就會把這件事壓下,畢竟涉及到華之典這個一家之主的臉面,不能鬧大。
果然是卑鄙無恥奸詐齷齪,華璇對華之典肅然起敬,暗自決定把這個美好品性繼承過來,學以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