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库 > 鲜网浓情 > 雲深 > 96 - 初心動
回到廳裡,嵐兒被放回椅上稍做歇息,兩名兄長站在她椅背後交談,聽見疾哥哥說到「將近一年的事情都想不起來」,她不禁豎直耳,不知道大哥會有什麼反應。
        「我看看。」溫和的聲音由上邊降來,座下椅子被輕巧轉過半圈,朝向後方。
        一掌撥開她腦頂髮絲,檢查著頭上已經結痂的傷口,兩人間只有不到一臂的距離,她目光不經意掃過玄色衣領間的頸項和結喉,一陣小小的慌亂後,半屏呼息,改盯住男子襟上一塊不明顯的褐漬。
        少頃,頭頂軟帽被戴回,足邊拉來一張小凳,男子坐到她跟前,一個仰臉一個低頭,雙眼無可閃避只能直接對上他。
        「腳。」簡短的語句裡沒給人說不要的選擇,她扭捏提起裙襬,讓兄長檢視傷處,「疾哥哥都有在換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大哥對這誇大的言詞不予置評,修長手指撫過包紮白布,快速探過她雙腿狀況,一邊問道,「還記得小花多大了?」
        她困擾搖頭,大哥不急不徐又拋了幾件她或能答得出或者聽不懂的問題,很快便掌握住她忘卻的程度。
        裙角垂回踝邊,疾哥哥俯身要抱她回房休息,她愣愣將手搭到他臂上,看大哥撿起滑落的毯子,折好後擺到她坐的椅子,發現她在偷瞧他,只是對她道,「先去睡吧,有什麼話醒來再說不遲。」
        躺在枕上,反側難眠。
        「要說妳這一年裡最重要的事,就是和少主還有白疾三個人走到一塊吧。」
        人生無端落掉一年,這幾天精神比較有餘裕了,她不只一次問過小烈這之間發生過的事,想要從中喚回記憶,卻怎樣也料不到會得到這樣子的回答。
        「本來不太想說,可我又擔心妳和妳那疾哥哥朝夕相處,早晚會把少主忘得一乾二淨,到時候想起來所有的事又要難受老半天,看妳表情就知道白疾一定沒講。」
        震驚之後,想要問得更仔細,小烈不肯再多談,「反正我只是要告訴妳,這是妳很認真做過的決定。」
        她清楚自己的個性,打小沒少看長輩為情所鬱,無論族裡共妻的風俗再平常不過,感情又豈能做到完整均分,若要這樣小心翼翼維護,就怕惹那一方傷心,不如誰都不要。
        迴避疾哥哥的情意,是還沒理清楚。
        如今大哥來到眼前,除了驚喜,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是卻步。
        拼命思索,怎麼樣依舊找不到已經遺忘的過去,只是將埋藏在深處的年少心思再次翻出。
        女孩將來總是會嫁給哥哥的,況且她的兄長又是那般出色人物,好不容易和學堂上其他少女比較親近了,有時被拉著以送點心、借書本種種名義,在沐休時上大哥家打擾,一群姑娘吱吱喳喳待在小廳中,男子一個微笑、一句問候,都能讓大家興高采烈不已。
        「好羨慕嵐嵐,妳們看少主到現在都還沒娶妻,說不定就是在等嵐嵐長大呢。」在少女的團團圍簇下,她將這番說法放入心裡。
        而後,十四歲的生辰過去,她拜了師,學了藝,日子開始忙碌起來,不再有那麼多時間能到大哥那。
        十五歲,過了水悅節,大哥依然獨身一人,娘再次為兒子的孤家寡人而煩惱,幫忙整理桌上成堆各家姑娘名帖,見娘先篩去已經有家室的,再將所有不滿二十歲的全擺到一旁。
        「妳大哥都卅歲的人了,和小姑娘想法不在同一調上,就算交往日後大概也是要寵著讓著多,不適合。」見她不能明白其中差異,娘又道,「夫妻在一起要長久,除了感情,還要看對方有沒有能讓自己敬重的地方,沒女人會想嫁給一個自己看不起的男人,同樣男方也是。」
        合不合適沒想過,以為是年紀還輕時間未到,卻不曾反思大哥或許根本就沒這個意思。
        一桌的帖子送去,如往年一樣石沉湖底無聲無息,娘轉而準備起她來年的成年禮,沒幾天就傳回消息,按預定,是疾哥哥做她的引領者。
        缺席那年初春的課堂,她對成年禮的內容一無所知,只知道必定伴隨某種親密行為的發生,族中有不少兄妹在成年禮後便結為夫妻,然而她並不關心,不問亦不提起。以血緣親遠而論,同母的大哥才是最首當的人選,若有一方不願意才會再另擇他人。
        秋日末,送疾哥哥出門後,將滿腔亂絮般的心思收起,埋首到望不見盡頭的工作中。
        這年的冬日份外漫長,積雪一直到三月間才融化,從爹爹口中得知大哥近日為了處理各地的寒害有些感染風寒,做了他喜歡的糕餅,在隔日下工後送到大哥居所,人還沒回來,僕婦留她晚飯
,她尋由推拒掉了,趁天色還亮,沒立即回家,反而是往山坡竹林,那棟大哥親手磨磨都都蓋了三年還沒好的小樓訪去。
        以為看到的仍會是空蕩架台上,四柱禿立無壁的景象,踏出綠林第一眼,便是敞窗竹軒上,灰鴿自屋頂飛起,滿天的瑰雲彩霞。
        四月時節,疾哥哥依舊未歸,五月十五在即,姑姑十分樂見禮辦不成,「有全家人護著,誰敢說我們小嵐兒閒話。」
        爹爹只背著娘,私下問了她一句,「若是換做夜兒,妳願不願意。」
        不久得知長老們的決定,娘未放下煩憂,反而更加焦躁。她不敢讓娘知道這或許是爹的主意,只是覺得兜兜轉轉,自己就像顆被推來推去,最後還是不得以回到原主手中的燙手雞蛋。
        雞蛋後來發生什麼事,她記不得。
        總不會是剝了殼後,就成了人見人喜的金雞蛋
        休息至傍晚,城裡族人為大哥一行人辦了洗塵宴,地點選在附近的會館,嵐兒在筵席初露面致謝後,便和小烈先回小院。
        百工節結束,眾位師傅也開始準備返鄉,因為她的腿傷還不適合長途車馬,師父本意是在鳳城待上一陣子,現得知大哥到來,有人能接手弟子回程時的安危,便改定會隨後天的車隊離開,小烈也要一道走,她留下來。
        決定下得匆促,回到屋裡後,嵐兒幫忙小烈收拾行囊,姑娘家的零零碎碎事物不少,再加上沿途搜集來的小玩意,兩人的東西堆得滿床,好些路上要用上的還沒備齊,一邊小烈擬著明天要採買的條子,嵐兒一邊從自己的那份中找出來給她補上。
        「這是要給妳的。」小烈見她把一個藥瓶放入箱底,探手又把它拿了出來,「妳原先那些都被我吃掉了,我有多和師父要,這瓶烏丸子妳自己留著。」
        小烈有經寒症,尤其頭兩天症狀最是嚴重,烏丸子用量較大,她自身無這方面困擾,平時並沒有服用的習慣,便要全部給小烈。
        「妳收著,會用得著的。」小烈不肯,「我怕我前腳一走,後面禽獸就等不及要原形畢露。」
        她喔一聲,雖聽得出來小烈指的是誰,還是不明白烏丸子和疾哥哥有什麼關係。
        小烈沒察覺她的困惑,又交代道,「總之妳千萬要記得吃,事前吃比事後吃還要有效,除非嵐嵐妳已經準備要當娘了。」
        她一愣,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才想起烏丸子還有避子的功效,見小烈表情認真,只能點點頭。
        兩位兄長一直到很晚才回來,嵐兒始終待在房裡,得知大哥等會還要出去,今天不會再見到他,有些失望,卻也鬆了口氣,緊張過後隨之而來的放鬆,睏意也濃濃襲來。
        就快睡著之時,疾哥哥依然過來為她換藥,更換過的衣上猶有沐浴後的水氣和淡淡酒味。
        雙足擱在男子膝上,做著收放腳踝的動作,嵐兒問他今晚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疾哥哥一如以往的少言,兩句話便簡單帶過人家一場盛情款待,一手捧在她踝下,「抬高一點。」
        聽他的話舉高了腳,鍛鍊腿肌,前幾天還沒覺得,愈到後頭愈難忍受無法隨意走動的日子,只盼能早點好起來,可以用自己的雙腳走路。
        支持一陣後,手心改移至她膝窩下,疾哥哥指示,「曲膝。」
        隱隱刺痛從腿部直往上竄,她兩手撐在身側,彎起膝蓋,一腿呈弓狀離床寸許,就快撐不住時,疾哥哥又握住她足根,將之打直伸展。
        兩腿交替,如此往復,十數遍後,她額上已薄汗滿佈。
        才想著終於結束了,面前罩來一片陰影,還來不及說話,唇瓣便被含入一片濕涼嘴中,齒列頂將開來。
        「唔唔。」才在微弱抗議他的唐突,咽中小舌忽地被那舌尖彈了下,她嗆咳出來,淚眼猛抓他的胸膛,將他的衣領扒開大半,他偏還不放口,單手掌在她腦後,半吮半嘬,發出那羞人的吸溜聲。
        實在被纏得惱了,她趁那舌頭又一次探入時,尋機咬住他,還以為自己沒很用力,因為他很快便掙開並反攻回來,然而當舌尖掃畫過來時,卻有一股方才沒有的鐵鏽味。她瞬間不再亂動,他總算睜開眼,由上而下凝視著她,兩人的唇瓣依舊貼在一起,嘴裡的血味更濃了些。
        她又推了推他的胸口。
        他總算將臉稍往後離,卻幾乎還是貼著她的唇,吐息喃喃,「懶懶把我咬流血了,那麼討厭我吻妳嗎。」
        如果是十天前,她大概還會為這句話不知所措,仰起下巴,「我相信疾哥哥不會跟人家計較這種小事。」
        他看著她,手指摩挲過她的臉頰,長睫垂下,「我不會。」
        一道柔軟驀地滑過心上,她抬手摸摸他的唇角,「會疼嗎?」
        他沒回答,只是張開嘴,將她的手指含入,裹繞至比絲綢更要細滑許多的舌中。
        直到指骨似要被舔化開來,微涼的吻沿著掌心,蜿延至手腕,在肌膚上留下晶亮水痕,他改而以牙細咬,被啃得有些癢,她輕笑想要縮回手,他擒在掌間不放。
        幾番抽手不能,她咕噥,「疾哥哥好像小狗,人家又不是肉骨頭。」
        他咬人的動作一頓,貌似漫不經心道,「想要帶回去養嗎?」
        到底誰才是比較年長的那個呀,她哼哼,「好呀。」
        卻又不知是那裡激起他,肘子頓時也不啃了,他欺身重新將她困在兩臂間,只盯著她,瞳中彷彿有星芒閃爍。
        她提防地回瞪著他。
        只見他緩緩開口,「那懶懶什麼時候帶我回家?」
        呆了下,她才意識到剛剛那句話的曖昧,一時燒紅了臉,囁嚅半天,才道,「人家又不是…那個意思。」
        他好似沒聽見她的話,低下臉,以鼻尖蹭了蹭她的,而後輕咬一口。
        她連忙捂住鼻,他又啃往她下巴,抬手去擋,他舔起她的手心,她咿一聲,「疾哥哥!」
        他不再逗弄,抬眼靜靜看向她,「可以吻妳嗎?」
        「你嘴裡有傷,不太好。」她顧左右而言他。
        「我不在意。」
        「我、你剛才已經,親過了。」她結結巴巴。
        「我還想要。」
        「疾哥哥親人的時候,很可怕。」她被逼得無法,只好說出實話。
        「我知道。」
        她這下啞口無言,男子鍥而不舍,再次問道,「可以吻妳嗎?」
        終究不想在他眼中再次看到失望,微微點頭,卻在他傾下臉來時忍不住咬住唇。
        他停了下來,過一會,原本緊張揪在襟上的手被他拉起,長指與之相扣,改壓至枕上。
        及肩長髮拂過她的臉頰,他看著她的眼,低語情意,「不是喜歡的人,不可能和他親好,而我喜歡的人是妳,嵐兒。」
        剎那間,熱氣盈上眼眶,閉上眼,仰起頸,將雙唇印至他的。
        而後想再停下,他已不讓。
        更晚時候,小烈回房來就寢,看到她整個人半張臉埋在被子下,「嵐嵐,這樣會悶壞的,妳的臉好紅。」
        她含糊回道沒事,小烈眼珠咕溜一轉,便要開口,她忙阻止她,「別說。」
        小烈一骨錄坐到床邊,嘟著臉,戳了戳她,「明明早上看妳還躲著人家的,怎麼,喜歡上妳疾哥哥了?」
        她把被子拉過頭頂,漫延至頸上的熱,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