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陵夜遁娄山观的一路上,单无逆想象过与陈嘉玉再会的场景。
马背颠簸不止,心中思绪万千。她既然被救了,必定有她的门路,安然无恙就好。照她的性子指定受不了道观的日夜清修,不过这也不错,正好约束她的荒淫行径。等他把她带回西陵,得叫她好好学一学什么是人伦道德,再没机会随意找别的男子纵情享乐……
马蹄踏过泥泞小径,溅起点点泥沙。山林幽深,虫鸣阵阵。他一心只想快点见到她,却从未料到迎接自己的会是这样的场面:院门紧闭,窗棂微开,屋内她浑身赤裸地坐在榻上,檀口含着男人的阴茎前迎后仰,神色迷醉。
结果他还和那个野姘头打了一场,而后在他们二人交媾后的房间里等她收拾干净,空气里弥漫着汗水体液混杂的味道,令他作呕。
而她的身影也不复原先的珠圆玉润、华光四射,细细的腕骨在袖口晃荡,青丝散乱,竟有几分萧瑟意味。她看向他的目光既没有曾经的关切好奇,也没有后来的忧愁疑惑,只有漫不经心的打量。
她已不再是尊贵的长公主陈嘉玉,而是娄山观的道姑李吉仙
李吉仙背对着他伸手关上窗户,屋内光线顿时昏暗下来。她淡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带你走。”他脱口而出。
她幽幽笑了下,“不是来娶我的?”
单无逆突然想起来自己在临行前挥笔写就的那封信,写信时他没想太多,只想着如果要一劳永逸把她带走,那就直接娶她好了,她无亲无故的,娄山观总不能禁止弟子嫁娶吧!至于他们之间的旧事……总之先把人带回西陵再说。
可此刻面对她充满深意的目光,他除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受不了我的新姘头?”她戏谑着,“受不了就走吧,权当你没来过。”
“那怎么行?”他急道,“你在这破地方瘦成这样还要留下?”他是流浪过的人,自然知道挨饿受冻的滋味有多难受,她在此处必定是受到虐待了才变成这副模样。到底是他想得太少,哪个公主进了道观寺庙不是青灯一盏了却残生?可见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可她这两年一直待在娄山观,难道是有所留恋?
屋外那个一头白发的中年男子,身手不凡倒是个人物,可在道观这种清修地方还与年轻女子偷欢,想必徒有其表,可恨!
怒火熊熊在心口劈啪作响,他脱口而出:“你就这么离不开男人?”随即立刻后悔了。
然而李吉仙答得干脆利落:“是的。”
“那、那也不能
“我身中情毒,不与男子交合就活不下去。”她平静地说,如同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他当初亲眼见她情欲难耐与人淫交,却从未想过是情毒所致,此时得知消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情毒?什么时候??”他不可置信地颤声问。
这可说来话长,却不值得李吉仙与他多费口舌。她有些不耐地冷下脸色:“你究竟什么时候走?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单无逆慌了,当即大喊一声:“我娶你!”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空气一时间凝滞了。
李吉仙似笑非笑:“空手来?”
“不、我还有聘礼,”他急忙从前襟掏出一块奇形怪状的玉石,双手奉上:“单家秘石,给你。”
她接过玉石仔细端详,细瘦的手指拂过玉石的纹路。这是一块栩栩如生的鹰首马身兽,用熟悉的彩绳和彩珠串起,色泽明润透亮,想必是单家的图腾秘宝,执此能在西陵横行霸道。她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手腕一翻玉石便不见了踪影。
“还有,如果你必须要和男人……我也给你!”单无逆接着说,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不嫌恶心吗?”想起那日情形,她讽刺道。
单无逆张了张嘴:“可、可有别的法子
李吉仙似乎对他此刻涨红窘迫的脸格外满意,不再等他的回话。
“好啊。”她轻快地答应了啊?”
“我跟你走,但是目的地听我的。至于刚才的聘礼,”她挥了挥手,“归我保管。”语气不容置疑。
单无逆仍未回神,此时门外却传来嘈杂的人声,似乎有人群在院中聚集了起来。
李吉仙向外张望了一眼,隔着窗棂看见残垣之中出现了好几位娄山观长老和弟子,正对着满院凌乱说着什么。李仲卿孤身一人与他们相对而立。
她立刻行动起来,举起手三下五除二弄乱了头发衣服,不由分说地在自己光洁的脸上抓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你!”单无逆刚想喝止,却见她朝自己走来,高抬手臂——
“啪”地一声脆响,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呆住了,捂着脸,湛蓝的眼睛瞪得老大。
“跟我出去,别浪费了机会。”她凑近他耳畔低语,呼出的热气拂过耳廓,“不然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眼睁睁看你们毁了我的院子、我的白玉兰?”
她粲然一笑,清艳的面容呈现凌人快意,眼波流转,似乎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他们推门而出时,院中人立时噤声。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了他们身上,惊诧、质疑、不解。尤其对莫名出现在此的西陵人尤为震惊——一旦事关山外人,就不是一言两语好解决的了。
李吉仙看了一眼人群中无所适从的李仲卿。他刚才一定在想办法解释这一地狼藉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作为娄山观的观主,到底要如何说才能将李吉仙择出事外,又能给众人一个交代呢?
可惜,此次他难以如愿了。
众目睽睽之下,李吉仙双膝跪地。乌黑的长发垂落脸侧,遮住了她的表情,落在单薄的肩头。
“娄山观弟子李吉仙无故斗殴,伤西陵单氏弟子,有违观律,自请离观。”
人群一片哗然。
李仲卿身形微晃,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吉仙,面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