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納挾著菸,蒼白的手指上有鮮紅的美甲,糖果藍的手環不在正確的位置上,因為她的前臂太過削瘦,落在了肘窩的位置,那裡浮著明顯的青色血管,還有幾個顯眼的針孔。
喬安納這支菸抽得很是舒服,她朝著天花板吐著煙圈,神思飄飄然的,因為菸草裡加了料,藥物刺激她的中樞神經,她覺得自己不在二手沙發上,而是在雲朵上,喔,有開門聲,隱約的,她的雙瞳花了些時間聚焦,最後凝視了鏡頭,攝像機倒退,她眼裡的焦點越看越遠,最後落在了房間布景外,穿著白色套裝的女人身上。
導演透過擴音器說「過了」,白新站起身,迅速的把菸交給靠近的道具師,她為了喬安納這個角色學了抽菸,但她厭惡菸味,也厭惡劇本裡描述的喬安納,菸不離手,藥不離口。
助理來到布景邊伸手牽她,因為她穿著喬安納的十公分高跟鞋,又因為劇情需要,這布景裡滿是零碎的生活用品散落在地,助理怕她扭傷了腳。
一踏出布景,白歆便在助理的幫助下換了拖鞋,助理替她拿起鞋子時,小聲的提醒了她:「你媽媽來了」,白歆的視線又落在了穿著白色套裝的女人身上,淡淡地說:「我看見了」
白卉見她看向自己,急切的小步走進,助理識趣的說了聲「我先去休息室等你」後便退開,白歆站直了起來,冷漠地看著白卉走進。
「剛剛那是誰?」白卉問話的聲音帶著焦慮感,她今天一到片場,就感覺一切都不對勁,劇組人員的神色都很古怪,似乎總有人在角落裡議論著她,她眼皮跳了一路,直到進了休息室,發現原本自己經常使用的桌子上,擺著陌生的包包,那時已經開始拍攝了,她想問清楚,但休息室空無一人,只好到了正在拍攝的布景間,接著便是方才的一幕,顯然,白歆找了新的人。
她走近白歆的過程中都在自我催眠,白歆只是多請了人手,不是換掉了自己,她是媽媽啊,她是不可取代的,但一切都在白歆冷淡的態度中破滅,「我的助理,小曹」來歆淡淡地說著,開始往休息室移動。
白卉緊緊地跟著她,又問:「怎麼招新助理不跟我說一聲呢?什麼時候找的?人可靠嗎?給開多少工資?休假、加班那些有說好怎麼算嗎?有沒有說我們不提供勞動保險?」
連珠炮似的提問,讓白歆耳朵疼,她有點焦燥的把玩著手上刻意做大的糖果藍手環,等到白卉的問句到了一個段落,她停下前進的腳步,轉身朝著因為她突然停下而踉蹌了一步的白卉,歪著頭,看笑話似的看著白卉。
「怎呢了?」白卉被她盯的發慌,整個人都侷促了起來,白歆不由得笑了,低頭不再看她,只是盯著自己手上的手環,這個碩大的手環是用大顆的藍色塑膠珠子串成的,拋光的珠面上印著自己濃妝豔抹的臉,就跟昨日那令人生厭的浴室裡,自己在鏡子上看到的一模一樣,是喬安納的臉。
喬安那是個腐朽到靈魂深處的女人,只盲目追求感官刺激,為了這些她什麼都做,菸酒毒淫賭,一個不落,而這樣的角色,是白卉為未滿十八歲的她挑選的『突破性嘗試』,白心想著,笑了出來。
再次看向白卉,白歆輕聲地說:「昨天,我十八歲了」,白卉聽了臉上有一瞬的疑惑,而後似是想通了什麼,突然啞住了,只是張著嘴,瞪大了眼看著白歆,半晌嗚咽出聲:「可是我,我是你媽媽啊?你不能換掉我,歆歆,不能這樣的」
白歆收起了笑容,冷靜地看著不知何時開始落淚的白卉,說道:「我可以,我已經成年了,我的經紀合約,要簽給誰是我的自由,更何況,媽媽有跟我簽過任何契約嗎?我們之間,除了血緣,沒有別的了,以後,想要來探班,先問過我,要不然劇組不會放你進來的」
「不能這樣!」白卉軟了腳,失態的大叫:「你之前簽的工作都是我……」,白歆沒有耐心聽她說完,冷淡的切斷她的話:「都是你代表簽約的,都是你代表我這個個人簽的,沒錯,所以我依舊履行合約,讓你拿到錢,這部戲是你簽的最後一個約吧?」
白卉看過來的眼神變得怨毒,她顫抖地指著白歆,歇斯底里地大吼:「你是有計畫的,所以我之前想簽的那些約,你都不配合,你是故意搞砸一切的!你早就想把我換掉了!你不能這樣!我生你、養你,讓你在娛樂圈有一席之地,你不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白歆的神色變的徹底的冷漠:「我還要工作,白女士,要發瘋,回去對老張發吧」,說完,她對神色扭曲的白卉嫣然一笑,轉身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向休息室。
白卉還想要跟上去,剛剛那個她目擊的助理小曹和另一個男子走了過來,擋住了她的去路:「白媽媽,劇組行程很吃緊的,你有什麼話,私底下在跟歆歆聯絡吧」,說著便把她往外架了出去,白卉掙扎了幾下沒能掙脫,就這麼被兩人推倒在了片場外。
片場外的保安圍了過來,開始驅趕,她只能落魄的起身,拍了拍自己的白色套裝,啞著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