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
花满楼是家妓院,位于京城最繁华主街道上,是全京城最赚钱最豪华最受公子哥儿们欢迎的妓院。花满楼的姑娘们能说会唱,琴棋书画无所不会,类型从妖娆若牡丹到清秀如空谷幽兰无一不全,身形曲线有窈窕也有丰满皆诱人无比,貌美如旺盛绽开的花儿般叫人无从挑剔。
“我怎么不知道花满楼是珍珠兰旗下的产业?”发问的他一身华贵锦缎紫裳,舒服坐于宽大的太师椅中,英俊的面孔没什么表情的冷淡望着手中的东西。
“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回答的他身穿白色银线精绣繁复花边的长衫,在大书桌天高的帐本后忙得不可开交,一手算盘一手朱笔,边核对着帐本,边听着总管汇报帐目的同时还能分心给那边悠闲的人答案。
倒是站在书桌边的总管陌齐恭敬的微笑回答:“花满楼的入帐由陌霞直接处理,不用主子过目。”
他冷淡的把玩着手里的东西,金黄色的耀眼光泽和他袖口上黄金镂边倒是很衬,男中音的嗓子一口标准圆润京腔, “奇怪了,倒很少见你不亲自处理重要帐册的。”花满楼名誉京城及整个北部,明显超级赚钱,怎么会由一个总管去料理而非珍珠兰的主子——书桌后面那一个——亲自经手?
“再重要的帐册都是经过各大总管,然后才将最终的结果送来我这里,为什么不能让陌霞做主?”他埋首帐册中,忙得头也不抬的回问。“别忘了,她可是我手下最直接的四大总管之一。”低脆的声音极端悦耳动听。
“我没见你处理过任何有关于妓院的东西。”既然有花满楼,那肯定还有其他分布各地的其他妓院,赚钱的东西,不可能只开一家。思考一下印象中大江南北的有名妓院,“还有哪些妓院是珍珠兰的?陌齐?”
“附都的花青阁,北赫的花莺苑,中部有闻莺阁、艳鸳楼、婉鹂苑、赛仙院……”陌齐还真的一家一家道出来,全是有名的妓院青楼。
他挑一下眉,高傲无比的神情掺杂着冷淡和漠然,“为什么从来没见你处理过任何一家的帐册?”妓院开遍全国,他却听也没听过它们和珍珠兰有半点联系,真是很奇怪。
抬起头,精致的面孔上最显眼的琥珀笑眼里笑意满满,“妓院是女人的世界,由陌霞处理有什么不好?”眼角扫见帐册堆中夹着的纸扇,很有手痒的冲动去拿起来摇一下,死撰着毛笔一整天,手指都快僵硬了。
偏一下头,坐在窗口边的他眼也不眨一下,“那里是男人消费的地方。”转头去看窗户外初春的枯枝嫩绿点缀,及肩黑发如他人般狂傲披散,连紫色发冠上的咬珠龙簪都是狂妄的。
好看的眉毛微扬,笑眼微微望右上方看一眼,“你想问什么?”他很忙,一点点小事情他也要尽心尽力的去研究的话,他会真的早死于心力摧竭。
他转回头盯着他,“为什么我不知道你开妓院?”
看起来这个问题对那边的男人很重要。放下笔,接过陌齐送上的万神赋喝一口润着嗓子,“如果你想要贵宾卡打折的话没问题,我可以给你免费的优惠
一只大手傲慢的直接打断他的废话,冷俊的面孔依旧没有任何波动,“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开妓院。”
“因为赚钱。”回答得漫不经心的,精美的笑眼重新回到帐册上,将手上茶杯递出去,持起朱笔开始再度忙碌,“不要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不赚钱的行业他不可能涉足。
“这不无聊。”紫衣的他托住下巴,将手上的东西抛一下,接回掌心,“你到底是不是怕女人。”怕女人却开妓院,不怕女人又不亲自料理,都很矛盾。
拿笔的手僵硬一下,假装没听见身侧的陌齐咳嗽,“我不怕女人。”这个误会一定得澄清,他可是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怕女人。
“没见过你接近女人5步以内,女人对你的纠缠不是你远离她们的原因。”他慢慢道,执意要个答案。
在心底翻个白眼,“我没有远离女人。”他只是懒得主动和被动招惹女人罢了
“没见你去过妓院,也没见过你和哪个女人有过关系。”好听的京腔带着很难辨认的笑意淡然在书房内弥散,“你真的断袖?”
这好象涉及个人隐私了吧?放下笔,他抬起完美的面容,要笑不笑的,“我有没有女人你也知道?”
陌齐又咳嗽了几声,坦白,“上回我不小心漏了嘴,说主子您没有和任何女人发生过关系。”至少他知道的没有过。
他对于那边的他忽然浮现在俊美脸上的浅浅红晕挑了英挺浓眉。
“陌齐?”这种话也能说?这算是总管的行为么?
陌齐恭敬回答,“是六小姐问起,陌齐不得不答。”没办法,六小姐的手段厉害着,他哪有办法不听话。
勾起唇角,深邃的黑眸若上好的黑玉带着浓浓的笑意,“哦?丹还说了什么?”连自己的妹妹都有疑问了,这家伙是真的有龙阳之好了?
“六小姐很担心主子一直不近女色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毛病,她说希望知道,主子会多注意到哪些女子。”
精美的脸颊上绯红明显起来,“好了,不说这些了,陌齐,办公。”
根本不理会企图躲避话题的他,他转动黑色深深的眸子,“多注意到的女人……好象最后都会成为我的妻妾啊?”那边的家伙有怪癖,就是喜欢送女人给他,软硬皆施的全部塞给他,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欢。
“这我告诉六小姐了,她当时生了气。”陌齐低下头,“只是说了句白痴,就转身走人。”
“什么意思?”他高高挑起了眉毛,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书桌后那张愈见红艳的精致面容。“白痴?”
“陌……”他想阻止手下的再次漏嘴。
刚刚吐出一个字,窗边的他悠然起身,高大的身躯矫健若豹,紫色的名贵衣衫只是稍微掩盖了他锋利的光芒,“陌齐,出去。”霸道的命令中蕴涵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整个人慢慢走到书桌面前。
见到总管听话的走人,顺便还体贴的关上门,他有点头痛了,“他是我的人。”既然是他的人,他没事干乱给什么命令?伸手取过一边的纸扇,打开扇着,想借冷风替脸上不听话的热降温。
“所以他滚了我们比较好说话。”薄薄的唇勾出了个笑,随意将手中的东西丢上书桌,“回答我的问题。”
桌面上小小的圆石滚动几圈,不动了,光滑的石身透着夺目的灿烂金黄,中央一道弯月银光,是粒世间少有的罕见黄金猫儿眼。
“咧?就回来了?”这不是上回他好玩送人的猫儿眼么?怎么没见任何人闹出什么乱子就被送了回来?掂过那粒浑圆的小小猫儿眼,有点叹息被赠的人不懂利用它做出什么有趣的事。
才想着,一只大手探到他白皙的下颌,将整张精致的脸抬起来,对上一张冷俊的压低面容,“如果不是从花满楼送回来的,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你开妓院?”
终于收回玩闹的心神,也不管他的动作在两个男人之间有多不合适宜,认真研究那双漆黑若子夜的眸子,“开妓院由如何?你的重点是什么?”绕来绕去都没绕出他到底想说什么,妓院有什么了不起?只要赚钱,他不是连赌城都建了?
深沉的省视着这张精美五官上最显眼的单凤笑眼,琥珀色的,恐怕是他在这世间见过最美丽的眼眸。“你到底是不是……”话到口中,愣生生的止住。
笑眼眼角微扬,闪烁着有趣和好奇,“是什么?”打量着他英俊古铜色面孔上飞快闪过的不自在,“我不是。”轻声的回答他的疑问,“我不是断袖之人。”他就知道他在奇怪他的性倾向。不意外啦,他唯一的妹妹和唯一的姐姐也曾经揪着他的脖子要他不准爱上男人,可他冤枉的的确是只爱女人嘛。
指尖他的肌肤至嫩若玉,光滑而且温暖柔软。猛的抽回手,他不动声色将手避到背后,揉搓着,想搓掉那份感触,微微的热却让那柔软的记忆更深。“可你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女人。”
话题又回到尴尬的地方了,扇子摇啊摇,他笑得有点无奈,“我觉得很恶心。”终于向人道出他心底的问题。
“很恶心?”不太相信的剑眉高扬,“你觉得女人很恶心?”那不是龙阳之好是什么?
后瘫入宽大舒适的椅子里,耸了耸肩,“不是女人很恶心,而是去碰一个我谈不上喜欢的女人,很恶心。”女人是很柔软,摸起来是很舒服,这在他和两个姐妹一起长大的十几年日子里就知道的事,可姐妹他没有欲望去碰,其他女人又没有达到让他想去培养欲望的程度,这叫他怎么不觉得恶心嘛。想到去和一个他谈不上有任何好感的女人肌肤相亲,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没有喜欢的女人?”他压下浓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转动笑眼,不敢看他的回避,“男人的欲望和喜爱是分开的,你不应该会是这样。”和个女人一样扭捏,怎么算得上是个男人?只是,他那个别扭的样子,很……可爱。
微微的红染上了白皙的面颊,撇开头去,“喜欢才可以在一起,不喜欢,为什么我要占别人便宜?”有点口干舌燥的起身绕过高他半头的他去书房中央拿茶喝,不太习惯和人谈论这种问题。
侧身看他的尴尬,不知为什么,觉得很好玩,背在身后的手缓慢的搓动着曾经碰到他下颌的手指,“那不是占便宜,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否则他开妓院怎么会生意好到不一般的程度。
放下茶杯,他好奇的笑着抬头看入他黑黑的眸,“你的女人不少,什么感觉?” 一头及膝的乌黑亮丽长发垂在身后,格外好看。
剑眉皱起,“你是处子?”这样的蠢问题他也问得出口?
精美的脸唰的瞬时红透,“是又如何?”他只是比较谨慎而已啊,可又不代表他不正常。
垂下黑眸,他微微勾出笑了,“很发泄。”当他极度渴望着某人,渴望到身体像着了火似的难耐寂寞饥渴,女人对那个时候的他而言是最好的发泄替代品。
“很发泄?”金棕色的眸子眨巴出唾弃,“女人是拿来疼拿来爱的,你拿来发泄?”不敢相信,这人的老婆至少也有十几个了,全部拿来发泄的??
瞥他一眼,“没碰过女人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冷冷一句话堵住他的嘴,“你不碰女人有你的理由,我碰女人有我的理由,你还有什么疑问好吧,是没有。可——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恶劣到这种程度?女人娇小可爱,不拿来宠爱拿来发泄??他想晕倒,怎么会这样?那他以前送他那么多女人不是白送了?以为他会好好的怜惜,却——头疼的摇摇头,“既然是拿来发泄的,你还收我以前给你的女人干嘛?”真浪费,早知道就送些会怜香惜玉的人好了。
他深沉的注视着他,黑黑的眸里有着深藏的什么,“你送给我的,我能不收?”脑海里忽然闪过数年前,丹无意中说出的一番话。蓦的,黑眸变得更深沉。
摸摸鼻子,好象是不能,因为他会耍尽手段逼他收下,到最后他干脆连问也不问的全部接纳。干干一笑,“好吧,算什么我没说。”怎么说来,谈论他没涉足过的领域,吃亏的必定是他。
凝视着那张嫣红薄唇弯出的笑花,他突然高傲的昂起头,“你不会连亲吻都没有过吧?”背后的手捏成了拳,浸了汗。丹的那番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回荡。
“啊?”琥珀眸子眨巴好几下,好不容易下降的热又冲回脑门,“我们一定要讨论这种问题吗?”只有理论没有实践经验的他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啊。
忽然心情很好,他歪一下头,“你过来,站到我面前。”
莫名其妙,望一下右上方,他依言走到他面前,仰起头,及膝的束发柔顺垂落在他身后,束发的精巧银饰上镶嵌是颗白色的猫儿眼,银白的光芒似一轮弯月,纯洁又高贵。
仔仔细细的垂眸看着这张精美的面容,没有一丝瑕疵的比世界上任何女人都要漂亮精致,深邃黑眸最后落在那张殷红的完美薄唇上,美丽的笑悬挂在唇角,诱惑无比。
他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他喜欢的人。丹脆脆的声音中带着不可错辨的甜蜜和懊恼,抱怨又像娇嗔,他笨死了。
他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他喜欢的人……悄悄的,心加快了跳动,高健的身躯因为克制着什么而细微的颤动着,背后的拳捏得很紧,手心刺痒难耐,而那朵笑只是单纯的绽放,根本不知道他深深压抑的狂热和挣扎……
好奇的看着他专注的神情,他在想什么?近来他好象经常发呆,就连他已经站得这么近了,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他也能游神太虚?好功力哦。
蓦的,圆润标准的京腔脱口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白痴。”他突然掉头转身走人,徒留一屋子帐本和呆愣住的他嘴角抽搐,考虑要不要今晚在他的晚膳里下毒,“谢了。”这人,来找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