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华家姨娘出半墙的小闹剧果然在京城传播开来,华家传承悠久,又是安国首屈一指的老牌氏族,家风严谨刻板,难得有点丑闻让大家乐一乐,所以即便是芝麻大点的事,人们也给面子的笑了几日。
华夫人压根没把传言放在心上,一面托了官媒正式去孟家提亲,一面将全府的下人都敲打训戒了一番,连当初举荐刘婆子的张管家也被打了五板子以示惩处,又暗中将儿女院子里的下人仔细的捋了一遍,只要有不妥当的全部剔除,务必要给两个年幼的孩子一片干净安乐的成长环境。
凯旋姐弟俩时隔月余,终于再次踏进了秋山书院,这次借着养伤的名义送走了二哥,搞定大哥的亲事,清理了院子里讨厌的老鼠,后方基本安顿妥当了,也该集中精神啃穆罡这根硬骨头了。
还没下车华璇便看到二皇子穆易站在书院门口,一袭青色锦袍雅致飘逸,长眉似雪,目如秋月,梨花般的薄唇微微抿起,优美得如同一副画卷,只可惜那白到不自然的脸色和不时的轻咳将唯美的画风破坏,不少妙龄小姐们驻足流连在附近,见此情景,原本含情脉脉的眼神也变成了同情惋惜。
众人的神色二皇子穆易恍若未闻,他的视线追随着一辆印有华家族徽的马车,眸中浮现出点点热切之色。
看到华璇下了车,二皇子穆易眼眸波动,唇角溢出温柔的笑意,原本冷淡疏离的气质立时转为柔和温存,宛若冰山消融,阳春白雪,刹那间的神韵流转看呆了附近的小姐们。
华璇扬起纯真无邪的笑脸回视过去,心中却浮起淡淡的感伤与无奈,她对穆易表哥前生的付出与保护心怀感激,也珍视他这份执着单纯的情意,可今生的她不能也无法拥有他的真心,他的爱。
“华璇,你可算是来了。”
华璇刚走了两步,三皇子穆聪的声音从一辆疾驰的马车上传来,她回头望去,只见穆聪没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来,惹得周围的随从一阵心慌腿软,万一摔着这个祖宗,不但皇帝饶不了他们,就是贵妃娘娘也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
“你的伤好了吧。”穆聪稳稳的落在地上,少年微微圆润的身形并不影响他的灵活敏捷,可见是有功夫底子的,绛紫色的华服穿在他身上不但不显暗沉反而更加耀眼夺目,墨黑的发丝飞扬起来,拂过他璀璨如星的凤目,饱满红润的唇勾出一个愉悦欣喜的弧度。
完美无瑕的容貌,目中无人的姿态,无一不在张扬着他独一无二的尊贵荣宠。
“劳三殿下记挂,华璇已经无碍了。”华璇敛神福身,语气疏远客套。
穆聪好看的眉梢微微挑起,月余没有人用这种态度对他说话了,竟然有些怀念这冷淡疏离的语气。
他好心情的仔细端详面前的华璇,发现她愈发娇艳美丽了,便是她现在摆出的这副客套的神情都那般别致可爱,惹人喜欢。
“咱们一起进去吧。”穆聪出其不意的握住华璇的手,自顾自的拉着她向着书院大门行去,余光见华璇一脸愕然,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你……你放开。”这个时间书院门口人来人往,华璇挣了几下没有挣脱,也不好太过动作引人注意,只得低声抱怨。
“就不放。”穆聪握紧掌中柔软滑腻的小手,旁若无人的向前走去,那一脸的得意洋洋恨的华璇牙根发痒。
“二皇兄,怎么今个就来书院了,风寒好了吗?”走到书院门口,三皇子穆聪首先对二皇子穆易颔首示意,按出身齿序他低于这位二哥,可他有父皇的爱重培养做骄傲的资本,所以只是敷衍的行了半礼。
穆易脸上的温和从穆聪突然出现劫走华璇时便消失不见了,他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只觉刺目刺心,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表哥,你又生病了吗?”华璇秀眉蹙起,嗔了穆聪一眼,使劲挣脱他的手,又取出帕子递给穆易,这才发现表哥比往日更加苍白虚弱,眼下隐隐透出青黑,嘴唇更是无一丝血色。
“无事,已经好多了。”二皇子穆易没有接华璇的帕子,他垂下眼帘,被华璇话语中那个“又”字扎的心中生疼,强扯出一抹笑,低声道:“母后想念姨母了,你回府后让姨母递牌子进宫一趟吧。”
“母亲早就想进宫探望皇后娘娘了,实在是最近府里事情太多,耽搁了。”华璇知道皇后姨母也就这一半个月的时间了,所以她才这么急切的给大哥订亲,就是怕皇后姨母来个临终嘱托,那母亲还能有拒绝的余地吗?
“我回宫了,你们去上课吧。”二皇子穆易说完对着众人一颔首便转身离去了,直到登上马车,他都没有回头。
他原本就在病中,要不是听说表妹今日回书院,他也不会强撑着病体来看她,结果……
穆易自嘲的笑了,他这副孱弱之躯已经拖累了母后皇姐,难道还要再把表妹也拖下水吗?她那么纯真可爱,恬美灵动,理应有个给她依靠让她欢笑的夫君,可自己能给表妹什么呢?担心责任压力和孤独痛苦的后半生吗,那样,笑容会从她明媚的脸上消失吧,无忧无虑的眉宇间也将染上愁绪,他真的不想做让她哭的那个人,不想……
可为何心中还是那样的不甘,想要拥有她美好一切的愿望是那样的强烈,所以他在母后的询问下可耻的点头了,自私的说服自己表妹也是喜欢他的,想要与他在一起的。
是他奢望了吗?是吧……
这厢,华璇目送穆易表哥离开后,默默叹息,她以为现在年纪还小,还来得及和表哥建立亲而不密的兄妹之情,可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这样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原本以为对穆易表哥私下亲近些是在回报他前世的情,可现在才恍然那是饮鸩止渴的诠释,是她自私无情的演绎,这样的牵绊会让表哥欲罢不能,再度心甘情愿的被拖入没有回应的感情漩涡,情殇断肠。
那不是她的初衷,她从来不想伤害他,所以,与其将来让表哥受更大的伤害,不如现在就掐断他的念想,便是痛也是短痛。
“华璇,你想什么呢?”三皇子穆聪不满的看着心神不属的华璇,她是在惦记二皇兄吗?自己哪点不比那个病秧子二皇兄出色,这个没眼光的小丫头。
“在想皇后娘娘的病情。”华璇随口道,鉴于今生的轨迹已经改变,所以她不能把筹码都押在穆罡身上,对穆聪也要适当的拉拢才行,这样不管将来是谁继位,她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哦。”穆聪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皇后在他出生前身子就不好了,这几年更是连床榻都起不来,劳累他母妃辛苦操持宫务,皇后却占着无限尊荣的中宫的位置。
说话间,几人进了丙级一班,看着凯旋姐弟与三皇子穆聪一起走进来,在座的小姑娘们的眼神顿时不像以前那样友好了。
华璇视若无睹的坐回位子上,她的战场从来不在女人中,只有把握了主宰她命运的那个男人才能一劳永逸,否则争斗将永无止境,当然,某些挡路的女人她也不会手软收拾就是了。
不多时,夫子带着位新学子走了进来,简单介绍后开始讲课。
华璇眨眨眼,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这位新学子是她的老熟人,崇恩候的小女儿曾茹儿,前世比她早两年入宫,七年间从贵人升至贵嫔,还产下了两女,穆罡也赞其德才兼备,勤俭宽仁,并且特赐了娴这个封号。
娴贵嫔曾茹儿可是个能人,她明白自己出身容貌都不算拔尖,而安国的才女美女又多不胜数,所以她便另辟蹊径,在贤德上做文章,不但开设善堂救济贫民,水患赈灾带头捐银子,还不阿谀奉承,不欺压下人,食不过四菜,头不戴二簪,在京城中下层人群中贤名远播,成功的为自己入宫后的上位造了势。
当然,盛名的维持也是需要代价的,娴贵嫔在后宫一路高升却不敢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一直妆容素淡衣着寒酸,吃食也是简单到极点,连惩罚个宫女太监都得关上门悄悄的来,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也没维持多久,在华璇被打入冷宫前一年,这位娴贵嫔被穆罡赐死了,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在穆罡发狂的打击氏族时,娴贵嫔的娘家崇恩侯府出了大力,后来穆罡认识到了此举的弊端,需要替罪羊来平息众怒,收买人心,所以娴贵嫔及其家族就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华璇一边描字一边思考着,前世她身在局中看不清事情的本质,而今跳脱出来再去看,穆罡的薄情寡义还真与华之典有的一拼,嫔妃有没有生育不重要,他也不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就对这个女人手下留情,除了皇后和那两三位在他潜龙时便忠心跟随左右的嫔妃外,后宫其他的女人都是穆罡消遣泄欲的玩物,可以随意丢弃牺牲。
所以今生华璇要做的便是比那几个女人更早的在青春年少的穆罡心中留下特殊的印记,趁着他现在还没有成长为冷酷无情的帝王前,占据他心中一个与众不同的位置,为自己将来的受宠打下情感的基础,而且就算是她成功得到了穆罡的怜惜看重也要自己本身具有利用价值,这点华璇看得很清楚,所以今生她不会让关家上交兵权,也不会让华家成为穆罡手中打击氏族的枪,只有这样,她这位代表关华两家权势的嫔妃才会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而有着勋贵氏族牵制掣肘的穆罡也不能再像前世那样肆无忌惮的凭着性子乱来
午膳后,华璇来到穆罡的精舍,她需要将当日的扭伤一事说清楚,想来穆罡也是需要一个解释的。
“我母亲有腰痛的痼疾,去年发作时最为严重,不到半月便被折磨的形容消瘦,苦不堪言,请了几位太医都没有好转。”华璇明眸噙泪,鼻尖发红,情真意切的低声讲述,这本就是实情,不怕穆罡查证。
“后来柳公子说起冀州有位神医专长治疗此症,二哥便亲自去请,果然,母亲的病情慢慢好了起来。”华璇长出了口气,绽放一抹由衷的笑颜来表达她对母亲的依恋,顺便解释了二哥为何会帮衬柳明尚的起因。
“父亲知道此事后嘱咐二哥要好生答谢柳公子,所以二哥……,那日我也是一时心急,才……”华璇支支吾吾的低下了头,小手捏着衣角,一副愧疚忐忑的样子。
对于穆罡这样性子偏激执拗的人来说,在他人生低谷时欺辱嘲讽过他的人是绝对不可原谅的,这样的耻辱必须用鲜血才能清洗,所以华璇在把二哥摘干净的同时也把华之典推了出去,如果华家要为二哥的作为付出一些代价的话,那华之典这个做父亲的责无旁贷。
“大殿下,您别生我二哥的气,好吗?”华璇鼓足勇气抬起头,俏丽的脸颊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贝齿轻咬着红唇,纯净无暇的美眸含着无限祈求,这样的情形年轻的穆罡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个小少女。
“华小姐多虑了,我对华二公子并无怨怼。”穆罡很快冷静了下来,天性多疑的他对于华璇还是抱着几分戒备审视的,尤其是在牵扯到她背后的家族时。
“真的吗?太好了。”华璇破涕为笑,碧波般清澈纯净的眼眸中洋溢着喜悦满足,小巧的樱唇好似月牙弯翘,纯真甜美。
穆罡心中一悸,怔怔的看着华璇,笑起来的她就像一缕阳光,可以驱散他心中的阴霾,照亮黑暗,让他莫名的温暖安心。
“我母亲说端元皇后是个好人,”华璇开心了,童言童语的为家族拉好感,道:“母亲还说,防治天花的法子救了多少孩子啊,安国每个做娘亲的都该感激端元皇后才是。”
“哦,华夫人这样说。”穆罡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笑意,他没有见过母后,对她的了解仅限于手札记录和几个老宫人的讲述,而相比于傅老这个母族之人的轻描淡写,华璇的话显然才是他爱听的。
华璇东拉西扯的闲话家常,穆罡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有时应和几句,有时也试探着套话,华璇都一概接下,完美的演绎了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小姐应有的天真率直,聪慧明理。
这些表现需要拿捏的恰到好处,天真不代表白痴,率直也分该说不该说,聪慧明理是教养使然并不是心机深沉,当然,五岁的华璇是不能与十四岁的穆罡相比的,在聊的兴起时偶尔也会说漏嘴,反应过来后大眼睛巴眨巴眨的,那副后悔又不安的可爱模样惹得穆罡唇角不时弯起,在被穆罡有心套话时,华璇则是懵懂的,根本不明白自己学舌家人的话里有什么深层意义,最终,这场聊天圆满完成。
下午课开始前不久,华璇才回到自己的精舍,揉揉笑的发酸的脸蛋,一下子扑倒在软榻上,真累啊,总算是给穆罡留下了好印象,还约好了明日一起午膳,这样一来,她的下一步计划也将可以尽快实施了---------------简繁分割线
翌日,華家姨娘出半牆的小鬧劇果然在京城傳播開來,華家傳承悠久,又是安國首屈一指的老牌氏族,家風嚴謹刻板,難得有點醜聞讓大家樂一樂,所以即便是芝麻大點的事,人們也給面子的笑了幾日。
華夫人壓根沒把傳言放在心上,一面託了官媒正式去孟家提親,一面將全府的下人都敲打訓戒了一番,連當初舉薦劉婆子的張管家也被打了五板子以示懲處,又暗中將兒女院子里的下人仔細的捋了一遍,只要有不妥當的全部剔除,務必要給兩個年幼的孩子一片乾淨安樂的成長環境。
凱旋姐弟倆時隔月余,終於再次踏進了秋山書院,這次借著養傷的名義送走了二哥,搞定大哥的親事,清理了院子里討厭的老鼠,後方基本安頓妥當了,也該集中精神啃穆罡這根硬骨頭了。
還沒下車華璇便看到二皇子穆易站在書院門口,一襲青色錦袍雅緻飄逸,長眉似雪,目如秋月,梨花般的薄唇微微抿起,優美得如同一副畫卷,只可惜那白到不自然的臉色和不時的輕咳將唯美的畫風破壞,不少妙齡小姐們駐足流連在附近,見此情景,原本含情脈脈的眼神也變成了同情惋惜。
眾人的神色二皇子穆易恍若未聞,他的視線追隨著一輛印有華家族徽的馬車,眸中浮現出點點熱切之色。
看到華璇下了車,二皇子穆易眼眸波動,唇角溢出溫柔的笑意,原本冷淡疏離的氣質立時轉為柔和溫存,宛若冰山消融,陽春白雪,剎那間的神韻流轉看呆了附近的小姐們。
華璇揚起純真無邪的笑臉回視過去,心中卻浮起淡淡的感傷與無奈,她對穆易表哥前生的付出與保護心懷感激,也珍視他這份執著單純的情意,可今生的她不能也無法擁有他的真心,他的愛。
「華璇,你可算是來了。」
華璇剛走了兩步,三皇子穆聰的聲音從一輛疾馳的馬車上傳來,她回頭望去,只見穆聰沒等馬車停穩便跳了下來,惹得周圍的隨從一陣心慌腿軟,萬一摔著這個祖宗,不但皇帝饒不了他們,就是貴妃娘娘也會讓他們生不如死的。
「你的傷好了吧。」穆聰穩穩的落在地上,少年微微圓潤的身形並不影響他的靈活敏捷,可見是有功夫底子的,絳紫色的華服穿在他身上不但不顯暗沉反而更加耀眼奪目,墨黑的髮絲飛揚起來,拂過他璀璨如星的鳳目,飽滿紅潤的唇勾出一個愉悅欣喜的弧度。
完美無瑕的容貌,目中無人的姿態,無一不在張揚著他獨一無二的尊貴榮寵。
「勞三殿下記掛,華璇已經無礙了。」華璇斂神福身,語氣疏遠客套。
穆聰好看的眉梢微微挑起,月余沒有人用這種態度對他說話了,竟然有些懷念這冷淡疏離的語氣。
他好心情的仔細端詳面前的華璇,發現她愈發嬌艷美麗了,便是她現在擺出的這副客套的神情都那般別緻可愛,惹人喜歡。
「咱們一起進去吧。」穆聰出其不意的握住華璇的手,自顧自的拉著她向著書院大門行去,餘光見華璇一臉愕然,更是笑的見牙不見眼。
「你……你放開。」這個時間書院門口人來人往,華璇掙了幾下沒有掙脫,也不好太過動作引人注意,只得低聲抱怨。
「就不放。」穆聰握緊掌中柔軟滑膩的小手,旁若無人的向前走去,那一臉的得意洋洋恨的華璇牙根發癢。
「二皇兄,怎麼今個就來書院了,風寒好了嗎?」走到書院門口,三皇子穆聰首先對二皇子穆易頷首示意,按出身齒序他低於這位二哥,可他有父皇的愛重培養做驕傲的資本,所以只是敷衍的行了半禮。
穆易臉上的溫和從穆聰突然出現劫走華璇時便消失不見了,他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只覺刺目刺心,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表哥,你又生病了嗎?」華璇秀眉蹙起,嗔了穆聰一眼,使勁掙脫他的手,又取出帕子遞給穆易,這才發現表哥比往日更加蒼白虛弱,眼下隱隱透出青黑,嘴唇更是無一絲血色。
「無事,已經好多了。」二皇子穆易沒有接華璇的帕子,他垂下眼帘,被華璇話語中那個「又」字扎的心中生疼,強扯出一抹笑,低聲道:「母后想念姨母了,你回府後讓姨母遞牌子進宮一趟吧。」
「母親早就想進宮探望皇后娘娘了,實在是最近府里事情太多,耽擱了。」華璇知道皇后姨母也就這一半個月的時間了,所以她才這麼急切的給大哥訂親,就是怕皇后姨母來個臨終囑託,那母親還能有拒絕的餘地嗎?
「我回宮了,你們去上課吧。」二皇子穆易說完對著眾人一頷首便轉身離去了,直到登上馬車,他都沒有回頭。
他原本就在病中,要不是聽說表妹今日回書院,他也不會強撐著病體來看她,結果……
穆易自嘲的笑了,他這副孱弱之軀已經拖累了母后皇姐,難道還要再把表妹也拖下水嗎?她那麼純真可愛,恬美靈動,理應有個給她依靠讓她歡笑的夫君,可自己能給表妹什麼呢?擔心責任壓力和孤獨痛苦的後半生嗎,那樣,笑容會從她明媚的臉上消失吧,無憂無慮的眉宇間也將染上愁緒,他真的不想做讓她哭的那個人,不想……
可為何心中還是那樣的不甘,想要擁有她美好一切的願望是那樣的強烈,所以他在母后的詢問下可恥的點頭了,自私的說服自己表妹也是喜歡他的,想要與他在一起的。
是他奢望了嗎?是吧……
這廂,華璇目送穆易表哥離開後,默默嘆息,她以為現在年紀還小,還來得及和表哥建立親而不密的兄妹之情,可從他剛才的表現來看,這樣顯然是行不通的。
她原本以為對穆易表哥私下親近些是在回報他前世的情,可現在才恍然那是飲鴆止渴的詮釋,是她自私無情的演繹,這樣的牽絆會讓表哥欲罷不能,再度心甘情願的被拖入沒有回應的感情漩渦,情殤斷腸。
那不是她的初衷,她從來不想傷害他,所以,與其將來讓表哥受更大的傷害,不如現在就掐斷他的念想,便是痛也是短痛。
「華璇,你想什麼呢?」三皇子穆聰不滿的看著心神不屬的華璇,她是在惦記二皇兄嗎?自己哪點不比那個病秧子二皇兄出色,這個沒眼光的小丫頭。
「在想皇后娘娘的病情。」華璇隨口道,鑒於今生的軌跡已經改變,所以她不能把籌碼都押在穆罡身上,對穆聰也要適當的拉攏才行,這樣不管將來是誰繼位,她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哦。」穆聰不以為然的撇撇嘴,皇后在他出生前身子就不好了,這幾年更是連床榻都起不來,勞累他母妃辛苦操持宮務,皇后卻占著無限尊榮的中宮的位置。
說話間,幾人進了丙級一班,看著凱旋姐弟與三皇子穆聰一起走進來,在座的小姑娘們的眼神頓時不像以前那樣友好了。
華璇視若無睹的坐回位子上,她的戰場從來不在女人中,只有把握了主宰她命運的那個男人才能一勞永逸,否則爭鬥將永無止境,當然,某些擋路的女人她也不會手軟收拾就是了。
不多時,夫子帶著位新學子走了進來,簡單介紹後開始講課。
華璇眨眨眼,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這位新學子是她的老熟人,崇恩候的小女兒曾茹兒,前世比她早兩年入宮,七年間從貴人升至貴嬪,還產下了兩女,穆罡也贊其德才兼備,勤儉寬仁,並且特賜了嫻這個封號。
嫻貴嬪曾茹兒可是個能人,她明白自己出身容貌都不算拔尖,而安國的才女美女又多不勝數,所以她便另闢蹊徑,在賢德上做文章,不但開設善堂救濟貧民,水患賑災帶頭捐銀子,還不阿諛奉承,不欺壓下人,食不過四菜,頭不戴二簪,在京城中下層人群中賢名遠播,成功的為自己入宮後的上位造了勢。
當然,盛名的維持也是需要代價的,嫻貴嬪在後宮一路高升卻不敢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一直妝容素淡衣著寒酸,吃食也是簡單到極點,連懲罰個宮女太監都得關上門悄悄的來,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也沒維持多久,在華璇被打入冷宮前一年,這位嫻貴嬪被穆罡賜死了,究其原因也不過是在穆罡發狂的打擊氏族時,嫻貴嬪的娘家崇恩侯府出了大力,後來穆罡認識到了此舉的弊端,需要替罪羊來平息眾怒,收買人心,所以嫻貴嬪及其家族就成了政治的犧牲品。
華璇一邊描字一邊思考著,前世她身在局中看不清事情的本質,而今跳脫出來再去看,穆罡的薄情寡義還真與華之典有的一拼,嬪妃有沒有生育不重要,他也不會看在孩子的面上就對這個女人手下留情,除了皇后和那兩三位在他潛龍時便忠心跟隨左右的嬪妃外,後宮其他的女人都是穆罡消遣洩慾的玩物,可以隨意丟棄犧牲。
所以今生華璇要做的便是比那幾個女人更早的在青春年少的穆罡心中留下特殊的印記,趁著他現在還沒有成長為冷酷無情的帝王前,佔據他心中一個與眾不同的位置,為自己將來的受寵打下情感的基礎,而且就算是她成功得到了穆罡的憐惜看重也要自己本身具有利用價值,這點華璇看得很清楚,所以今生她不會讓關家上交兵權,也不會讓華家成為穆罡手中打擊氏族的槍,只有這樣,她這位代表關華兩家權勢的嬪妃才會在後宮立於不敗之地,而有著勛貴氏族牽制掣肘的穆罡也不能再像前世那樣肆無忌憚的憑著性子亂來
午膳後,華璇來到穆罡的精舍,她需要將當日的扭傷一事說清楚,想來穆罡也是需要一個解釋的。
「我母親有腰痛的痼疾,去年發作時最為嚴重,不到半月便被折磨的形容消瘦,苦不堪言,請了幾位太醫都沒有好轉。」華璇明眸噙淚,鼻尖發紅,情真意切的低聲講述,這本就是實情,不怕穆罡查證。
「後來柳公子說起冀州有位神醫專長治療此症,二哥便親自去請,果然,母親的病情慢慢好了起來。」華璇長出了口氣,綻放一抹由衷的笑顏來表達她對母親的依戀,順便解釋了二哥為何會幫襯柳明尚的起因。
「父親知道此事後囑咐二哥要好生答謝柳公子,所以二哥……,那日我也是一時心急,才……」華璇支支吾吾的低下了頭,小手捏著衣角,一副愧疚忐忑的樣子。
對於穆罡這樣性子偏激執拗的人來說,在他人生低谷時欺辱嘲諷過他的人是絕對不可原諒的,這樣的恥辱必須用鮮血才能清洗,所以華璇在把二哥摘乾淨的同時也把華之典推了出去,如果華家要為二哥的作為付出一些代價的話,那華之典這個做父親的責無旁貸。
「大殿下,您別生我二哥的氣,好嗎?」華璇鼓足勇氣抬起頭,俏麗的臉頰上還有著未乾的淚痕,貝齒輕咬著紅唇,純凈無暇的美眸含著無限祈求,這樣的情形年輕的穆罡顯然沒有心理準備,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這個小少女。
「華小姐多慮了,我對華二公子並無怨懟。」穆罡很快冷靜了下來,天性多疑的他對於華璇還是抱著幾分戒備審視的,尤其是在牽扯到她背後的家族時。
「真的嗎?太好了。」華璇破涕為笑,碧波般清澈純凈的眼眸中洋溢著喜悅滿足,小巧的櫻唇好似月牙彎翹,純真甜美。
穆罡心中一悸,怔怔的看著華璇,笑起來的她就像一縷陽光,可以驅散他心中的陰霾,照亮黑暗,讓他莫名的溫暖安心。
「我母親說端元皇后是個好人,」華璇開心了,童言童語的為家族拉好感,道:「母親還說,防治天花的法子救了多少孩子啊,安國每個做娘親的都該感激端元皇后才是。」
「哦,華夫人這樣說。」穆罡不由自主的揚起一抹笑意,他沒有見過母后,對她的了解僅限於手札記錄和幾個老宮人的講述,而相比於傅老這個母族之人的輕描淡寫,華璇的話顯然才是他愛聽的。
華璇東拉西扯的閑話家常,穆罡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放鬆,有時應和幾句,有時也試探著套話,華璇都一概接下,完美的演繹了大家族教養出來的小姐應有的天真率直,聰慧明理。
這些表現需要拿捏的恰到好處,天真不代表白痴,率直也分該說不該說,聰慧明理是教養使然並不是心機深沉,當然,五歲的華璇是不能與十四歲的穆罡相比的,在聊的興起時偶爾也會說漏嘴,反應過來後大眼睛巴眨巴眨的,那副後悔又不安的可愛模樣惹得穆罡唇角不時彎起,在被穆罡有心套話時,華璇則是懵懂的,根本不明白自己學舌家人的話里有什麼深層意義,最終,這場聊天圓滿完成。
下午課開始前不久,華璇才回到自己的精舍,揉揉笑的發酸的臉蛋,一下子撲倒在軟榻上,真累啊,總算是給穆罡留下了好印象,還約好了明日一起午膳,這樣一來,她的下一步計劃也可以盡快實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