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裡，傅青葙終於如願以償見到了巫姑。不過淩北辰給她的時間很短暫，巫姑又好似在擔心什麼，與她交談時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眼神閃爍不定。
“巫姑，他是不是威脅你了？為什麼你都不看我？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你，就怕你有什麼事……”傅青葙忍受著浸過腰部的冰冷地下水，心疼地為巫姑梳理黏在額前的淩亂髮絲。
“不……沒什麼……”巫姑的頭扭向一旁，故作冷靜道，“青葙，不用怕，他不敢拿我怎麼樣。他……他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會苟活。”
“嗯，還算他聰明。”傅青葙回頭快速看一眼牢外倚牆而立的淩北辰，湊到巫姑耳邊嚅囁道，“巫姑，我……我做了些不該做的事
巫姑身子一抖，努力掩蓋住顫抖聲音：“你是說失身給他嗎？”
傅青葙懊惱地點了點頭。
“青葙，你……既然已經發生了，我怪你也沒有用。如今你該做的是保護好自己，好好活下去，懂嗎？你平安，我也就放心了。”
傅青葙稍稍有些意外——巫姑的勸說與之前激烈態度截然不同，似乎很輕易地就接受了她將處子之身交給淩北辰這件事，還特別三番五次叮囑她要好好活下去。這真的是過去千叮嚀、萬囑咐，要她無論如何都得保護好童貞的巫姑嗎？
“該走了。”
不等傅青葙細問，淩北辰打開牢門低低催促。
“去吧，青葙。記得我說的，好好活著，千萬別做傻事。”巫姑朝傅青葙笑笑，笑容有那麼幾分僵硬。
傅青葙依依不捨，無奈淩北辰說一不二，扯著她手腕硬是將她半拖半拽拉出牢房。
“你都能忍著不殺巫姑，再稍稍心善那麼一點點，只要一點點，就可以放了她，對不對？”傅青葙兩根手指比著微小縫隙，試圖勸說淩北辰放過無辜。
自然，淩北辰不會理她如此沒有說服力的勸說。
“再廢話，她便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淩北辰冷道。
傅青葙沮喪放棄，滿是怨念地瞪了他一眼，腹中暗罵老頑固、臭石頭。反正他要的已經得到，何必還囚禁巫姑不停折磨？就算巫姑真的與他師父有什麼仇怨，那也是上一代的事情，他這個後人憑什麼多管閒事呢？
“說起來，你師父和巫姑究竟有什麼仇？”她想也不想，茫然問道。
淩北辰陡然停下腳步，側頭看他。
四目相對，傅青葙不由打了個冷戰，涼氣順著脊背竄到頭頂——她從沒見過淩北辰如此冰冷憤怒的眼神，那種感覺，就好像他要生生撕裂她，食骨啖肉。
只是提到都會讓他如此憤怒嗎……
傅青葙慌忙低下頭，避開那道幾乎能殺死人的無情視線。
淩北辰沉默半晌才又拖著她往前走，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平淡道：“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吃的、穿的、用的，都可以。”
流氓無賴也有善良的一天？還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傅青葙不明所以，歪頭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茶，青陽山初春第一鍋新茶。龍荷湖的白龍鯉魚，最好是清蒸的。還有天香梨
“停，不用說了，都沒有。”淩北辰皺了皺眉，帶著幾分不滿，“今晚我會送你去伺候一個人。你若老老實實聽話，明天我會給你一些獎勵。”
傅青葙猛地一顫，腳步停在原地，一雙明亮眼眸裡流露出無法遮掩的驚惶害怕。
她無法忘記那一晚的痛苦，忘不掉他給她的幾近整夜的折磨。特別是，當她好不容易才放鬆下緊繃神經時，他又一次讓她想起，她是以何種屈辱身份存在的。
“我不去，我也不要什麼獎勵。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巫姑性命，總不會出爾反爾吧？”傅青葙勉強壓抑恐慌，不停搖頭。
“我不是在徵求你意見。不管你願不願意，這件事你都要去做，懂麼？”淩北辰捏住她搖晃的下頜，語氣冷了幾分，“記住，按我說的去做，這是你能夠活下去的唯一資本——也是巫姑能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他的眼眸精緻如故，無情也依舊。
傅青葙終於明白，他不殺她和巫姑是有原因的。從今往後，她將會作為他的一個工具活下去。他為她準備的磨難還有很多很多，恐怕終此一生，她都將不再享受所謂的自由。
那樣絕望的表情似乎觸動了淩北辰心裡某處，他微微皺眉，眸光深邃。
“沒有誰會平白得到救贖。不滿於現狀，那就學會自救。”
話罷，淩北辰大步向前，不再束縛她已經逐漸習慣他溫度的手掌，也不再理會她是不是難受得走不動路。
傅青葙孤零零站在原地，忽然覺得周圍一切都如此陌生，充滿敵意與涼薄。
“傅姑娘。”唐繼適時出現，望瞭望遠去的淩北辰背影，深吸口氣低道，“我送你去二公子那裡吧——樓主的吩咐，還是別耽擱為好。”
作為寄人籬下又有致命弱點被捏住的人，有什麼資格拒絕呢？傅青葙垂下眉眼，渾身氣息陡然變得黯然失落。
唐繼歎口氣無話可說，率先走在前面帶路。
“唐叔……”沒走出幾步，傅青葙忽而輕輕揪住他衣袖，聲音細小，“唐叔，我、我不想去……那樣的事情……我不想再經歷，很難受……到現在還在疼
一整夜的痛苦悲鳴，可見那晚淩北辰對傅青葙的欺辱有多無情。唐繼是過來人，多少能明白出身高貴的她一夜之間碾落泥淖是多麼難以接受的落差，更清楚這種巨變對一個少女來說有多殘忍。
所以哪怕他明知道不該多嘴，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安慰一下身後的可憐少女。
他回身，卻失神愣住。
傅青葙知道，越是困境之中她越應該堅強，所以她總是努力讓自己忍住委屈痛苦，盡可能不讓自己在外人面前落淚。可是不知怎麼，在唐繼回身的瞬間，一直以來所有不開心和難過突然之間在她心口爆發。
有些東西，再也止不住了。
唐繼手足無措站在傅青葙對面，尷尬地看著她突然間淚如雨下，聽著她嗚咽啜泣，如孩子一般不停用手背擦去淚水。
而遠處角落，有人在沉默遙望，緊握拳頭裡藏起七分心疼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