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午后的阳光正烈,本就不多的凉意全被炽热的阳光赶跑了。闪耀的日头下,比武场四周的树荫里摆满了软座和席子,座位旁还放上了果盘及冰镇茶饮。
沉遥坐在最空旷的一处阴影下,他所在的躺椅旁另摆着三个空的矮椅。
随着甄武大会的时辰将近,出席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到场,并与好友结伴落座。不多时,每一处树荫里都已经堪堪满座了。
然而眼看时辰已到,沉遥出席比武的弟子们却还未到场。沉遥冷静地吩咐下人出去再多取些瓜子甜点过来,又令人出去通知他的弟子们。
“何先,余公,请再等等。”沉遥温言与旁边两位头发花白的儒雅老人安慰道。
忽然,几个座位离入口处近的人欣喜出声道:“来了来了!”
“咦?那个女人
站在沉遥身后的亲卫附耳道:“王,安夫人来了。”
“我知道。”沉遥面色阴沉,看着越走越近的一众弟子,以及半倚着他大弟子的那个光彩艳艳的女人。
延春搀着身旁脚步虚浮的女人,无视师傅大人的目光,面露心疼的轻轻放她落座,“蓝儿……嗯,安夫人,好生歇息着,之后的那个晚宴你还是不要参加的好,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坐下之后,安蓝稍微感觉好了些,但是头脑仍有些晕晕涨涨的,听得延春关心的话语,她微微颔首,“小春,谢谢。”
得到她的回应,延春不禁眼睛一亮,自然而然就忘记了今天才知道的她已有婚约在身的事实,刚要出声再说些什么,那个一直被忽略的人突然插话进来:“小一,你们已经迟到很久了,速速去比赛区准备。”
看了一眼灰溜溜被赶走的延春的背影,安蓝不甚在意的拿起身旁冰镇好的果茶轻抿了几口。
“奶娃,这种动不动就昏厥的情况还会再发生吗?”安蓝默默问道。
“是的,安安主人。”
沉遥目光沉沉地盯着身旁喝着果茶陷入自我世界的女人,又瞟了眼沐浴在阳光中的一直找机会偷偷打量这边的延春,他竟头一次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弟子变得有些碍眼了。
甄武大会在沉遥的示意下开始了。
漫长的过程中,场上打得激烈,场下或大声呐喊或窃窃私语地讨论招式,沉遥也收回了不悦的情绪,聚精会神地关注着。
然而,不论他们的表现有多激烈,安蓝如期坠入了睡梦。
不知过了多久。
“嗤,坐着也能睡着。”
朦胧间,安蓝听到耳畔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然后,她就感受到一股大力正摇晃着她。不多时,沉遥见她睁开眼睛,便也停下动作,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命令道:“你整理好仪容后就直接进殿。”
睡了一觉后,安蓝倍感神清气爽,倒也没有在意沉遥的语气,她望了望四周,发现场上除了正在洒扫的下人,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她向一名婢女借了镜子,将脸上的几分憔悴用随身携带的妆粉掩盖住,随后又扫了些胭脂让她看起来艳丽多于青春。
向婢女道了谢,安蓝起身抖了抖微皱的衣衫便向大殿走去。却不想半路遇见了正从殿中走出的延春,本不欲多说,毕竟今日他俩已经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了,而延春却不自知,反而迎面走上前来,面带疑惑地蹙眉问道:“蓝儿,不是叫你回去了吗?还有,为什么你老是一个人来往?不知道你一个女子在夜间独自行动很危险吗?还有,你的侍女呢?”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安蓝顿感头大,于是就扯着笑容道:“别问这么多啦,沉王……沉舵主自有安排。”
这话成功提醒延春他该认清她现在的身份,她是他的师傅的准夫人,而他没有权利过问其他。
延春那双内勾外翘的完美的瑞凤眼中几分失落稍瞬即逝,二人之间的气氛稍有些凝结,却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忽然就用款款深情的眸光望向她,薄唇微张,显然还要说话。见状,无心停留的安蓝急忙打断道:“对了,你的比武结果如何?我今儿个身体不适,都没能仔细看。”
这个问题成功打断了延春接下来的话。果然,安蓝的话音刚落,就见他面色一喜,道出了他获得了冠军这一喜讯,却又在安蓝满面无可奈何中开始描述他是如何如何了结每一场比赛又是如何如何精彩地在场上发挥的细节部分。
延春还没结束他的长篇大论,安蓝脑海中却蓦地响起奶娃的声音:“注意注意!安安主人,男主正在大殿侧门向这边注视。”
闻言,安蓝忽然一个激灵,计上心头。
她刻意将脸转了个角度,迎向奶娃所说的那个侧门的位置,面上绽放出一个娇羞的微笑,随后她踮起脚尖,下巴枕在延春的肩膀上,不顾延春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僵硬的身躯,安蓝伸开手臂抱住了他,并在他的耳畔轻声道:“冠军么?真厉害呢,小春
“奶娃,沉遥还在看吗?”安蓝暗地里问道。
“是的,男主看的聚精会神啊聚精会神。”奶娃奸笑道。
这个拥抱持续了约莫一分钟之长,随后安蓝站回地面,望着延春痴呆的面容,她娇笑着挥了挥手,“小春,那我先进去了哦。”
绕过延春,安蓝朝殿门走去,完全忽视了阶梯下一众偷窥此处的下人和婢子们的注视,她面上如常,心中偷笑:怎么样?一天之内一连两次观赏你名义上的准夫人和你的大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逾矩的接触,亲爱的沉遥男主,您有什么感想呢?
甄武大会会后宴上。
安蓝坐在沉遥的右侧,眼见宴会即将进入尾声,她却迟迟等不到沉遥的任何反应。
“安夫人,奴婢帮您斟酒吧?”身后的婢女看了看安蓝面前的空杯,适时出声。
安蓝刚想拒绝,却发现婢女手中持着的是贴着‘果酒’标签的粉瓷酒壶,此时她也有些口渴了,于是便将拒绝的话语改口应道:“嗯,斟酒罢。”
约莫喝完半壶果酒,安蓝就见沉遥起身开始送客了。
虽然失望于沉遥的毫无反应,可安蓝还是不得不从坐席上站起,随着一名引路人走至马车停放的位置。不过因为她来时乘坐的马车太过普通,又没有什么特殊标记,所以直到棚内大部分的人都已经驱车离开了,那名引路人才引着她走到了马车旁。
引路人帮安蓝掀开车帘等她上了车,看了眼那一片黑暗的车内,不由得面露难色地躬身道:“安夫人,属下失责,方才居然忘记在殿前领油灯了,而这个时辰那分发油灯的侍卫已经离开了
“不碍事。”安蓝早在沉国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下人们的忽视,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出发吧。”
安蓝的住所在半山腰处,所以他们拐进了一条陡峭的下山小路,一路上都没有灯光,只有四周树木被大风吹响的飒飒声此起彼伏。
不可避免地,微凉的风从车帘和漏风的窗口吹进马车内,安蓝被吹得打了个哆嗦,于是蹙眉开始往马车后面摸索着今日放进去的薄毯。
“呃?”安蓝似乎摸到了一个带着温度的柔软物体。
不等她反应过来,忽然就有一股大力带着她滚进了马车最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