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一場累人的纏綿,擠在狹窄的床上,心底的不安感令宣俊浠全無心思欣賞身旁入眠的人。電話鈴聲不斷在他的腦海迥旋,那剌入心房的聲音狠狠刺著他的心。
輕輕移開胸膛上的玉臂,他起身靠坐在床沿凝視著手機的螢幕顯示。
十多通未接來電,在考慮了片刻之後,他最終選擇了最沒有攻擊性的人來回覆。
按下號碼,對方就如他的工作效率一樣,才響了一聲便接通。
在寂靜的話筒中,傳來了懶洋洋的低沉聲線:『人在哪兒?』
對電話中人,宣俊浠沒有一絲隱瞞:「我在晴的家。」他如實地說出自己在所之處。
『你們復合了。』
男人的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可宣俊浠卻不想讓他知道太多,只是含糊地隱藏真相:「沒有這事兒。」
『你覺得這麼簡單的回答就可以騙過我嗎?』他知道宣俊浠與聶晴之間已不再清白,而且在經過他那些出人意表的行為後,兩人舊情復燃的答案是肯定的。
「有些事你知得愈少愈好。」
看這情況,蔣正濤知道的應不少,但是是誰讓他知道的?
『溫瑜來香港了。』
就在兩人沉默數分鐘後,蔣正濤打破了這令人難受的隔膜。
「不可能。你不用以此來套我的話,我知道她還在美國。」深信這是他套話的技巧,宣俊浠沒有半分疑惑。
可蔣正濤並沒有打算讓他逃避:『這是真的,她現在就在你家裡待著。我確認。」
怎麼可能……
終於被他的話震驚到,只是難以置信的他始終無法相信溫瑜會瞞著她獨自來港。
「她沒通知過我。」
『那是因為你整天跟晴兒在一起,她無法聯絡到你。』
意識到好友話中帶話,宣俊浠隨即會過意來:「你是什麼意思?你跟她說了什麼?」語氣雖然充滿質問,可表情卻是異常地平靜。就算事情是牽扯到溫瑜,他的情緒也不會輕易被牽動。這就是宣家男人自小訓練的成果,過世的宣奇就是靠著這令人懼怕的氣勢,在商場上如虎添翼。
『我將知道的都告訴她了。』沒想過要隱瞞,蔣正濤如實地答。
就算明白宣俊浠對聶晴只是一時心動,但他實在對他對愛情的優柔寡斷看不過眼;如果因此而傷害了溫柔善良的溫瑜,他不得不以快刀斬亂麻的方法幫他解決問題。
仍是平靜的臉,語氣卻多了一份憤怒:「溫瑜的事不用你管!」禁住心中的怒火,宣俊浠責備著他的好管閒事。
『我沒有管她,我只是不希望看著你執迷不悟。感情遊戲你玩不起知不知道?尤其對象是聶晴和溫瑜她們兩個!』
「我玩不起難道你蔣大少爺就玩得起嗎?」已經被徹底激怒,宣俊浠不再抑壓心底的憤怒:「溫瑜身體一向不好,你這樣將她拖下水,要是發生什麼事你要怎麼賠我?」
受不了他的怒氣,蔣正濤氣得質問他:『既然溫瑜對你來說是這麼重要,你為何還要招惹聶晴?因為好玩嗎?』
「蔣大少爺,我完全不想跟你爭辯。本來我還想待爸爸公司的事處理好才回美國的,但你成功了,你成功加快了我走的時間!」
怒氣一直在背部翻騰,蔣正濤的話迴旋在他的腦海;使力把手機甩掉,連掛線都免了。
蔣正濤說得夠狠!夠直接!
狠得令他反駁不到,直接得讓他惱羞成怒;所以他對他說重話,說了些令背後聆聽的人顫抖不已的話。
睜著無神的眼眸,淚水從剛剛開始已不斷沿著眼角滾滾而下。
在宣俊浠拉開她從床上爬起那刻開始,聶晴便一直裝著熟睡的樣子,留意著他在床上的一舉一動。她並沒有會意到強忍哭意是這麼難受的事,只因他剛才的話令她癒合的心又再撕裂。
拾起地上的長褲套上,眼尾間才察看到捲縮於床上的人所發出的危險訊息。立時上前將她拉起,痛苦的面容迅間抽住了他的心臟:「晴!」
就當是她犯賤吧,她真的無法再失去他了。
順著他的手勁,聶晴抓緊眼前隨時會消失的人;握住他的大掌,用盡餘力將他緊緊抱住:「你已經丟掉我一次,這次能不能別再丟下我?」
猶豫不決再三出現於宣俊浠身上,聶晴的話就像魔咒一樣令他無法選擇。從小到大都沒有求他的人,今天竟然開口求他;就算他如何憤怒、如何堅決,他確是不能再掉下她。
「別胡思亂想,我不會掉下妳的。」盡量安撫著她,宣俊浠只希望不去刺激她心臟的律動。兩人一同靠坐在床前,宣俊浠從後擁著她溫柔地問:「妳的病是因我而起的吧。」凌真本就沒有給他一個確實的答案,但他還是能從聶晴的身上察看出源頭是在於他。
聶晴沒有正面回應他的話,沉默了片刻,才姍姍而道:「因為對你的思念太深,才會令身體作出對抗的反應,利用痛苦來抽離想你的感覺;雖然痛苦,但也是我用來忘記你的唯一方法。」
眼神變得無力,宣俊浠的眼眶變得一片紅:「傷害自己……來忘記我,這樣用力的愛我,值嗎?」
其實不值的。
宣俊浠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值得有兩個女人這麼愛他。身體跟思緒的抗衡,總有一天會毀掉她。
「請不要為我難過,只要能等在你身邊,我一定會好起來。」
加緊臂膀的力度,宣俊浠擁著她虛弱的身體道:「嗯,妳一定會好的
在聶晴家逗留到深夜時份,宣俊浠終於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裡。
門鎖扭轉的聲音,讓在客廳睡著的人瞬間從夢中醒來。望向他疲累的臉,良嫂心痛得走近他:「少爺……你回來了。」
抬起臉,對此時仍出現的人感到愕然:「這麼晚妳為什麼還不睡?」
一直擔心著他,良嫂憂慮的皺著眉道:「因為我擔心你啊,而且溫小姐的事讓我整天都無法安靜下來。」
「啊……嗯。」緩緩的點著頭,宣俊浠輕拍著她安撫:「沒事的,放心。」
「真的?」
「嗯,真的。她沒事。」
「那表小姐呢?」拉住他的手,良嫂痛心著道:「其實我是沒資格這樣說,但少爺真的要想清楚,到底在你心裡最重要的人是哪一個。如果那個人是溫小姐的話,就請你早點跟表小姐說清楚然後回美國去。」
呆望著她,宣俊浠想不到短短一席話,便已替他找出解決方案。
果然薑是越老越辣的。
「你已經長大,該學會對自己所作的事去負責。對待表小姐,你不能再以逃避的態度來解決了。」
「我真的有這種感覺給妳嗎?」
對於他的不自知,良嫂感到有點難過:「假若當初你有認真解決這件事,她就不會變成這樣。不是我要說,有眼睛的都看出她為你付出了許多,難道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被她的話打敗,宣俊浠只能低著頭坦白:「我說對晴沒感覺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我怎麼可能對她沒感覺?只是溫瑜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能離棄她。」
望著那對憂傷的眼眸,良嫂當然能看出他對溫瑜的情與聶晴的不捨。
輕拉他的手,替他把心底話道出:「其實你已經選了,既然是放不下溫小姐,不如和她一起回去吧。」
「回去?」冷笑一下,宣俊浠放開她握著的手說:「媽媽不會這麼容易讓我離開的,因為她早已認定我回來是要繼承爸爸的事業。」
「可是女人的青春有限,你總要給表小姐一個交代,不能讓兩段感情不明不白下去。」
想起聶晴,良嫂就心痛。
他們兩人都是由她一手帶大,對於他們之間那亂七八糟的關係,她只是想一下都會覺到難過。加上在老爺和太太眼裡,表小姐一直是宣家的未來媳婦,但在眾人對這段感情寄予厚望的時候,少爺卻選擇與另一位女孩共相廝守。
到底表小姐作了什麼孽,上天要這麼作弄她?讓她愛慘一個無心的男人,卻得不到任何回報。
「我從沒有這樣想過,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說清楚。對她我實在有太多歉疚,連面對她的勇氣都快沒有了。」
看著他那推三阻四的態度,氣得良嫂指著他罵:「優柔寡斷、只會逃避責任就是你的缺點!你到底清楚明白沒有?只要你再一次避開,表小姐就會毀在你手上,這樣你還忍心傷害她嗎?」
事情真的有這麼糟嗎?
「就當是良嫂求你,好好交代你的心,別再讓她對你執迷不悟了。」
求他……
良嫂的話讓宣俊浠想起了聶晴說過的同一番話。
她求他不要離開她,所以他答應了脆弱的她。
那刻他確是由衷地想要留在聶晴身邊,可是當他回過神時,卻發現自己滿腦子想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兩個女人……他到底該怎麼愛才能做到公平?
「她在上面嗎?」漸漸冷靜下來,宣俊浠開口問。
點過頭,良嫂望著樓梯細聲地說:「她在房裡待了很久,晚飯也沒有下來吃,你媽也是一直在生悶氣,她氣你為何會找了個女人回家。」
聽畢她的解說,宣俊浠大致已經知道這短短的幾小時內家裡發生的基本事項。「我會跟她好好談談的。」
輕撥著她年老的秀髮,宣俊浠變得溫柔下來:「妳也早點休息,有什麼結果我明天再跟妳報告。」
「好。」
或者讓他們好好相談一晚,這段關係才有解決的曙光;但就算得到解決,又能過得了凌采那關嗎?
良嫂不禁替他們揑了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