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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智信慢慢騎著他的老爺車,沿著舊宗路往拖吊場騎去。莎莎緊抱著他,看著旁邊的風景,她突然大聲地叫著:「停車!停車!」
「什麼?」
「我要你停車!停車!」
柳智信真的把車停到路邊,轉過頭看看她又要玩什麼花樣?
「這裡我來過,是往美麗華的路,對不對?」莎莎忽然興奮地像個孩子,邊拍手邊說著話。
「嗯,對,順著路走是可以到美麗華。」
「我不去領車了。」
「那您要去哪裡?」
「我要去坐摩天輪,快點!」莎莎又抱緊了柳智信的腰,咯咯咯地笑著。
「喔!好吧!悉聽尊便。」柳智信似乎慢慢習慣她的無厘頭,嘴角一撇就加了油門往前騎。
「不賴嘛!還會懂『悉聽尊便』這句成語。」
「那當然,我以前國中的時候還是國文小老師喔!」
「是嗎?瞧你驕傲的。」
他們騎了大約15分鐘就到了,柳智信才剛把車停好,莎莎就拉著他的手臂快步地走向美麗華百貨,很急切地奔向摩天輪。但是,她經過G牌名品店,卻看到推出新款的鞋子,忍不住就要往裡面跑。
「小姐!這裡不是摩天輪啦!」
「我知道,我只看一下就好,別急嘛!」莎莎一進去就拿起了那隻展示的鞋起來看,這可把店員嚇壞了!
「小姐,對不起!這是展示品,您不能碰的。」店員過來就從莎莎手上奪走那隻鞋,很機車地拍一拍,然後放回展示架上。
莎莎被她這舉動弄得傻在當下,一股怒氣慢慢昇了起來:「妳是新來的?」
「不,我是從旗艦店過來支援的,並不是新來的。我是Nico,您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地方嗎?」這位不知死活的Nico,趾高氣揚地看著穿了平價服飾的莎莎,還帶了不屑的冷笑。
「嗯,姐姐,我看我們還是趕快走吧!」沒出息的柳智信在一旁心虛地想離開,但是莎莎可曾受過這掛侮辱?她肯定不會放過這個白目的
「你站一旁去。」莎莎從肩包中拿出手機,開了機,找電話簿,撥號,等待接通。Nico全程在旁邊交叉著雙手在胸前,不懷好意地看看她在玩啥把戲。
「江經理,我是鹿亞莎。」
經過了一陣子交談,莎莎收了線,上下打量這個看似精練的女子,然後坐在試穿的椅子上,等待。Nico雖然覺得有些忐忑,不過還是賭她只是個普通過路客,此時有其他的客人進來,Nico懶得理莎莎,就熱絡地過去接待。
「姐姐,不要這樣,很難看的,我們走了吧!」
「我就是要給她難看!氣死我了!我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我非要好好教訓她不可!」
「喔!是嗎?那,就隨您去囉!」
他們僵在那裡十幾分鐘之後,就看到一個穿著體面又時髦的胖男人,擦著汗跑過來,Nico一看是區經理來了,她心中一涼,知道這下子完蛋了!
「夫人!夫人!什麼風把您吹來這裡呀?怠慢了!真不好意思!」
「把這個叫什麼Nico的,立刻給我換掉,我不要她在我面前晃。」
「夫人!真是抱歉,這個女生是新來的,她沒見過夫人,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給她一個機會吧!」區經理擠著肥到不能再肥的臉,擠出一絲充滿汗水的尷尬的笑容。
「新來的?我剛剛已經問過她,她是怎麼說的?」莎莎轉頭看著柳智信,他意會地說:「噢,她說她是從旗艦店來支援的,不是新來的妳過來。」嚇得魂不附體的Nico,戰戰兢兢地走過來,劈頭就被區經理海罵了一頓,罵得她是淚流滿面,頻頻鞠躬說不是,只差沒跪下來賠罪了。
「夫人,我明天就開除她,您消消氣吧!」
「明天是嗎?我不買了。」莎莎站起身,拉著柳智信就往外走,急得區經理又冒出了一身冷汗。
「夫人!那我現在就叫她走。」
「來不及了,我已經被氣得沒心情了,我要去坐摩天輪。」
「夫人,摩天輪看您要坐十趟二十趟,我們請客,您別生氣…」
「不用了,我自己會出,名牌又不你們一家有。」說完,就跟著柳智信往電梯的方向過去呀!我真的會被妳害死,妳知道她是誰嗎?吼!我真的會氣死!她是運輸大亨的媳婦,她身邊多少名媛貴婦都跟著她走,妳就這樣得罪我們財神爺…妳!明天不用來了!」區經理在莎莎背後罵著臉色蒼白的Nico,但是莎莎裝做沒聽到,自顧自地走著。
「姐姐,妳常常這樣嗎?把人弄沒工作?」
「那是她自找的。」
「可是,就因為這樣就丟了工作,很可憐…」
「不要吵,我現在氣還沒消,不要惹我。」
「喔…」
柳智信從進了電梯,上了樓,買票一直到等待上摩天輪車廂這段時間,真的都不再說話。他想抽支煙,但是想到那輛寶馬,他就馬上壓抑癮頭,把煙捏斷。
這時的柳智信一直在咀嚼剛剛G牌名品店的區經理講的話:「…她是運輸大亨的媳婦…多少名媛貴婦都跟著她走…財神爺…」他心裡暗暗竊喜,自己居然幸運地釣到了一條大魚,這下子要發了!
他還在做美夢的時候,就看到胖胖的區經理拎了一袋禮物,邊走邊擦汗地跑過來,先跟莎莎深深一鞠躬,然後好說歹說希望莎莎能夠消氣,可莎莎愈這樣就愈覺得火大,完全不搭理他的賠罪,拒收他的禮物。區經理看看沒轍,只好轉向旁邊陪著她的二愣子打主意─能陪在她身邊的人,肯定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區經理是這麼打如意算盤的。他先恭恭敬敬地遞上名片,承諾他以後到G牌名品店都將是VIP的服務,希望柳智信能美言幾句,讓莎莎別這麼生氣。
「我盡量試試吧!邱經理。」柳智信看了看名片,然後收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別這麼叫我,您可以叫我小邱,這樣親切點,呵呵!那就麻煩您了!夫人,真的萬分抱歉…」
「不好意思,到我們了!」柳智信打斷區經理的話,領著莎莎上了摩天輪的車廂,摩天輪開動了,緩緩向上,隔著玻璃窗就看到區經理還在那裡鞠躬,這奇怪的舉動惹得旁邊往來的遊客側目。莎莎沒往下看,倚著窗看外面的景色往下沉。
約莫一分鐘的沉默之後,柳智信潛到莎莎的身邊,輕輕用指頭點著她的肩膀:「姐姐…」
「幹嘛姐姐東、姐姐西的?我有承認你是我弟弟嗎?」莎莎頭也不回地哼了一口冷。這把柳智信搞得很不好意思,紅著臉坐回自己的位置,低著頭深呼吸。
紅色警報又出現了,莎莎嗅到了虛弱的自尊瓦解的窘態,臉紅的溫度在她敏銳的感應針底下被探測到─莎莎看著這個容易害羞的大男孩,微微心疼又欣喜,她某個地方的魔豆在蠢蠢欲動,那迅速長大的慾望很快就枝葉茂盛,她心底深處被禁錮的長髮公主虛弱地求救,渴望有個王子來拯救她!
可是,王子終要成為國王,他不再會把他的公主捧在掌心呵護,他成為她的主人,而她只是個負責生下王儲的女人!沒有王儲的王妃,是註定被這荒謬的規則打入冷宮的!莎莎,不再需要王子的光環,每一位公主都不需要王子,因為驕傲的王子,比驕傲的公主更驕傲,她不會受到小女人的細細關懷,只有皇宮裡不得不冷漠的僕役,與她朝朝暮暮。她終於明白,愛情國度裡,她不期盼王子的寵愛,王子有太多太多的愛,要給太多太多的人─她,只要一位忠誠守護她永誌不渝的騎士!
是的,騎士,多讓人嚮往!地位不高,所以謙卑;家世平凡,所以不踰矩。身強體健又忠心耿耿,說東不向西,還會害羞的跟個孩子似的!眼前這個傻不愣登的二楞子,不就活脫是她想要的騎士?
「你,過來。」
莎莎勾勾手指,要柳智信坐到她旁邊,他默默坐過去,很謹慎地看看她想做什麼。她指著遠處的一間城堡,問他那裡是什麼地方?柳智信看了看,很靦腆地抓抓頭髮,臉更紅了。
「說呀,害羞什麼?我是看它造型很特別,怎麼?不能說嗎?」
「倒不是,而是…那是一間很正常呀,你在想什麼?」
「我…我…」
「說話別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吧!我不喜歡這樣說話。」
「是,我曾經去過…裡面設備還不錯…」
「那你去做什麼?」
這句話可把柳智信問倒了,他傻著一張紅臉,看著一臉正經的莎莎,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這…要我怎麼說…這,您不知道嗎?」
「飯店我住多了,不就是吃飯住宿還有…」莎莎頭腦想到這兒才忽然轉過來,明白自己剛剛的問話太搞笑了,一時忍俊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她笑得好開心,笑得都快岔到氣了也止不住,還不停拍打柳智信無辜的肩膀,這把他嚇得有些手足無措了。
好一會兒,莎莎才停下了笑,打開包包要找手絹擦眼淚。
「哎唷,好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咦,我的手帕呢?」
柳智信從褲袋裡掏出她的手絹,她這才記起來兩個鐘頭前她在天橋上玩的拋手巾的蠢事。她接過手帕,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淚水,擦了擦鬢角滲出的汗珠,還擦了擦嘴角微沁的唾液。她在緩慢擦拭的過程,總是在帕尾嗅到一股非常非常微弱、若有似無的男性氣味─也許是她的錯覺,也許真有,總之,她不嫌惡一個男人從褲袋掏出的手帕,甚至拿來擦臉,那麼肯定是對這男子有了某種程度的好感…她自己沒有察覺到,因為她很專注地尋找那氣味,只可惜味道實在太虛弱,沒兩下子就消失了─她,慾望的旋鈕再度被啟動,她,要更多,給她神經再次敏感的滋味。
「你都跟誰去?老婆嗎?」
「我還沒結婚。」
「噢,我想也是,還年輕。那麼是跟女朋友去?」
「嗯,這個問題有點私密,我們可以不談嗎?我們…」柳智信用一個手勢表示彼此並不熟,然後搖搖頭表示不想回答的意思。
「所以,不是跟女朋友?」莎莎故意挑刺,想看看這傢伙能玩到什麼程度。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那麼是『不是女朋友的女朋友』囉?你,真複雜。」莎莎的玩性被引上來,開始更無厘頭的戲弄,裝出奇怪的表情。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玩咖,我只有一個女朋友。」柳智信冒著汗急於解釋,這讓莎莎更想要逗他了。可這時候莎莎那珍珠白的小肩包裡,響起了十分獨特的電話鈴聲,她知道是他的丈夫─歐陽川打來的。正在興頭上玩樂,卻來了這通掃興的電話,莎莎垮下了臉,沉默地任由鈴聲直響。
「姐姐,妳的手機響了
她拿出了手機,很不甘願地按下接聽鍵,冰冷的鏡面貼在她原本熱燙的臉上,依然沉默地等電話那頭講話。
「莎,妳終於接電話了!我找妳好久!」
「幹什麼?我說過中午不會去的。」莎莎恢復了冷靜的態度,冰霜般地吐出每一個字,雙眼空洞地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和不斷移動的風景。
「爸爸氣壞了,他要我無論如何要找到妳,莎,妳現在在內湖是嗎?我馬上派小王去接妳。」
「我不在內湖。」
「可是我看到衛星定位…」
「別看了,車子在拖吊場。」
「拖吊場?怎麼會?」
「我不想說了,不要來接我,我現在和朋友要出去玩。」
「莎,不要這樣,爸爸明天要去德國,無論如何妳都要去看一下他。」
「我不要。」
「莎,這樣我很難跟爸爸交代…」
「你惹出來的事,自己去跟爸爸解釋,不關我的事。」莎莎連再見都沒說,就直接掛掉電話,然後關機。
此時摩天輪轉到最高處,四周是一片空曠的視野,黃昏的暮色十分虛弱地染上了天空,把原本的灰色潑墨了一層濃透的詭亮的橙黃色。
「給我一根煙。」
莎莎用空洞的眼神看著天空,虛弱地說著。柳智信疑惑地看著她,但也是聽話地掏出了煙盒子,遞了一根香煙給她。
「這裡禁煙喔,搞不好還會有警報器。」柳智信最後的提醒並沒有效果,莎莎要他拿出打火機幫忙點煙,紙捲和煙草燃燒起來,煙霧飄散整個狹小的車廂,莎莎吸了一口,輕輕咳了起來。她抱怨這香煙的味道很糟,要柳智信把香煙接過去,柳智信嘟起了嘴,對莎莎說:「這不是要整我嗎?給我香煙我也不能抽。」
「怎麼說?為什麼不能抽?」莎莎難道是被煙燻傻了?一臉茫然的看著柳智信。
「姐姐!您該不會是故意裝的吧?您說我48小時不抽煙,就送我那輛寶馬,忘記了嗎?」
「噢,對,嗯。」
莎莎玩心被打散了,興緻沒了,連記性都暫時給弄丟了。柳智信覺得很可惜地把煙弄熄,然後愣愣地看著莎莎發呆。她支著下巴看窗外,往下繼續盯著那間城堡似的汽車旅館,她有某些很齷齪的想法衰弱地在心中顫抖,她不是不願意這麼放肆地玩樂,而是不願意把心底的想法變成了要報復歐陽川的做法,她十分不屑這樣的感覺─她不希望她的任何行為都要扯上「大老婆的反擊」或是「元配的報復」這麼悲壯而無聊,她只有一個想法:我要的快樂,就只是我要快樂,跟歐陽川或是夏芝萱,毫無關聯!他們還沒資格左右我的情緒,現在,我要做我自己,而不是被別人的情緒牽著走的傀儡。
車廂回到了地面,兩人直到了下車廂之後,才開始交談。莎莎覺得很悶,想吃冰淇淋,就到美食區買了兩支冰淇淋,坐到中庭的座位,一邊吃一邊抬頭看著燈火輝煌的中庭景致。
「柳智信,你跟女朋友交往多久了?」
「嗯,我們可以不聊這種事情嗎?我想保有一點隱私。」
「是嗎?」莎莎舔了一口冰淇淋,瞄著這個一派正經的大男生,笑著說:「不錯不錯,這種男朋友真是教得不錯。」
「不是這樣,因為我們並不熟,不適合聊得太過頭。」
「怎麼樣叫做熟呢?」莎莎正問著,一個不小心把冰淇淋摔掉到地上,她懊惱地暗罵了一聲,柳智信則是看著地上的冰淇淋直呼好可惜,他問莎莎要不要再買一支,莎莎氣得柳眉倒豎,不懷好意地看了看柳智信,他緊張地舔著冰淇淋,不知道她又想要幹嘛,膽怯地微微側過身子,避開莎莎的眼神。
「我要吃你的。」莎莎趁著柳智信沒注意,毫不客氣又快速地拿走他的冰淇淋,然後就舔上幾口。柳智信心中一急,忘了當下的狀況和兩人的身份,站起來要奪回他的冰淇淋,甚至非常幼稚地湊上舌頭也去舔冰淇淋,還直嚷著那是他的冰淇淋,這突然的舉措讓莎莎也跟著幼稚起來,不甘示弱地也猛舔冰淇淋,這幕搞笑的畫面,惹得旁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等到柳智信忽然警覺自己的行為太造次,趕緊鬆手要停止時,卻讓還在用力拉扯的莎莎反應不及,一傢伙把冰淇淋都抹到了衣服上,柳智信大吃一驚,拿了餐巾紙要幫她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他心裡想:完蛋了,這下子她一生氣,恐怕什麼都泡湯了…
「哈哈哈!從沒有人敢跟我搶東西,你真是太有趣了。」出乎意料之外,莎莎不僅沒生氣,反而非常開心,她對著柳智信露出燦爛的笑容,還用手指沾了冰淇淋劃他的臉,旁若無人地玩開了。柳智信慶幸她沒發火,就任由她玩,不過她剛買的衣服就被他弄髒了,他覺得過意不去,想要去買一件新的賠她,但是這裡的專櫃衣服都超貴的,阮囊羞澀的他,實在買不下手…
「不用買了,幫我洗一洗吧!」莎莎用餐巾紙擦掉防風外套上融化的冰淇淋,俏皮地盯著再度紅了臉頰的柳智信。
「好吧!我會帶回去洗好再還給您…」
「不!我要你現在就洗。」
「什麼呀?現在怎麼洗?送乾洗店嗎?」
「不是,我現在就要你洗。」
「我不明白…」
「搶著吃一支冰淇淋算不算有點熟了呢?」
「姐姐,您在說什麼?」
「走吧!」莎莎搞得柳智信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她也不多說,故做神秘地拉著他的手,就往美麗華大門外走去。
「姐姐,我們要去哪裡?」
「我們去那間城堡吧!」莎莎在大門外攔了計程車,就把柳智信拖上了車,還不等他回過神來,計程車已經開進了城堡汽車旅館的大門口,莎莎搖下車窗跟接待小姐問著房間,只剩下國王級的客房還有空房。
「就國王吧!司機,麻煩載我上去吧!」
「妳在幹什麼呀?姐姐!」
「幫我洗衣服呀!」
緊張又覺得尷尬的柳智信,不停地抗拒莎莎莫名其妙的任性,連計程車司機都不得不幫腔,因為他僵在車上的時間實在太久了,莎莎最後自己下了車、進了門,這才逼得柳智信不得不在司機的揶揄中匆匆下車,快步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