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又恢复以往的笑容了,每日更刻苦的练字,读书。
他看见她总是笑,或许是那晚的烤山楂收买了他吧,小秋知道了那话本子叫《西游释厄传》,精彩得很,里面有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故事,都是二少爷讲给她的,有时候晚上她值夜,她会求他讲几个降妖故事,毕竟他振作起来,她就吃不上那么好吃的吃食了,那算是补偿她的。
她总希望自己变成孙行者,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个她可以值夜,一个她可以回家烧火,一个她可以在收谷子,一个她可以浆洗二少爷的衣衫,可是,她就是凡人,俗世里的个粗使丫头,连二少爷的更衣都是顺子在伺候.
她还太矮,根本够不着。
立冬之际,二少爷以院试第一拔得头筹,宋财主家杀了猪宰羊,每个人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毕竟是这宋大家族里的第一个秀才,必须庆贺起来。
三姨太更是激动落泪,他儿子出息了,虽然经历了那些腌臜事,还能奋起图强,不亏是她的儿子,经得起考验。
晚上的宴席,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几房太太都阿谀奉承着三姨太,连七姨太也不例外。
众姨太看着七姨太讨好的模样,都看不下去,一个姨太道:“您也伺候老爷好几年了,怎么还不赶紧给老爷怀个子嗣,你看看三姨太,多给老爷、给宋家涨面挣脸啊!”
众人一脸看好戏的等着七姨太,七姨太有些恼怒,这人就是两面派,谁好就舔谁。那老爷,虽说是天天宿在她房里,但是子孙液从不留在她体内,这让她忧愁和烦躁,都留在那禾蕙的穴里了,气死她了,她瞪了眼那姨太。
“妾心里眼里都是老爷,哪有时间照看育养孩子,妾和老爷,不能有第三者插足,妾眼里只有老爷,容不下别人啊,包括那娃娃,老爷也舍不得妾,受那生养的罪。”
宋老爷喝着酒,听着七姨太的瞎扯,心里受用,但是他明确的知道,七姨太眼里心里都是看上他的钱财,不惜帮他物色逞心如意的玩物,他的女人里,只有她了解他讨好他,还不吃醋,愿意分享他,其他姨太都是小家子气,上不来台面。
大夫人坐在主座上独自斟酒,冷眼看着那些人的嘴脸,眼里充满了不屑,夫妻俩之间有几尺远,各自斟酌着琼浆玉液,有时宋老爷看看身边的妻,才警觉时光的威力。才知道自己的年龄,更加让他醒悟,要及时行乐,他的妻,这三个字,陌生着,他俩都好久没说过话了。
她比他大三岁,更没有话题可聊,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是,感觉明明刚掀起了红盖头的脸蛋,为什么过个几十年,就下垂了!脾气也坏掉了,换个人似的
“不错,思行,祖母的好孙子,给宋家挣了脸面。祖母很荣光,在有生之年,看着你出息,看着宋家兴旺着,想想在过几年,看着你成亲生子,祖母就欢喜。”宋家老太太着一身蜜合色棉袄,月季花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绿绫棉群,看去不觉奢华,鬓发如银,更是慈祥。
“母亲,说的是,宋家的面子是大,也该母亲,琢磨琢磨思行的婚配大事了!”宋老爷抿着小酒,慢慢悠悠的喝着,不紧不慢的来了一句,他的妻,也是他的祖母指配的,很般配,门当户对,妻子端庄大方,是适合做主母的女人,不争风吃醋,陪嫁丫鬟就五个,那可都是他的同房丫鬟,他记得年轻时候的自己对妻是尊敬的,妻也是,自从怀孕后,便变了,他碰了她带来的同房丫鬟,她就变了,但是依旧是不争不抢,端着主母的架子。
“那是,我最宠的孙子,自然得好好琢磨着,得找先生先算算去。听说明年秋闱还要参加?时间紧凑,可是疲乏?”宋家老太太一脸关切,撇了眼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俩人相敬如宾多年,夫妻氛围多好啊。
“祖母担忧,孙儿不曾疲乏。倒是祖母,别操心孙儿的事,多养些花,逗逗雀,颐享天年吧。”祖孙俩一直拉着手,说着贴己的话。
“你呀,别学你哥,娶了媳妇,还不着家,都几年了,祖母还没抱上重孙子。你看,光知道玩!”宋家老太太指着大少爷的方向,叹息着。
宋家大少爷正在看对面的小丫鬟,那小丫鬟给他抛媚眼,想引诱他?就她的身段,也真够勇气的
大夫人看着那二少爷被宋老太拉着就来气,哼,再有出息有何用,又不是嫡出的,继承不来家业,只能奔官道了,姨太生的小崽子,还不是得叫她母亲大人。再看看她的大儿子,绝美的丹凤眼盯着有姿色的小丫鬟打量着,这么好的皮相,怎么看都顺心。
大夫人接连喝了几杯酒,心里才畅快,她的儿媳,就是不怀孕,可是愁怀了她,要不,在纳几房妾给儿子吧,她打算着,总觉得他的儿子不开怀。
亥时,二少爷才回来,还给小秋儿带回了一笼精致的点心,可是她已经早早睡下,看着那被窝里露出的圆圆脸蛋,他心里也很舒坦,谢谢她在他低潮时候的陪伴,她像只小小猫,爱黏人,总是爱笑,一笑露出小虎牙,更是可爱,淳朴的脸上总是挂着红扑扑得苹果红,再加上新发的白毛领桃红夹袄,像是年画上跳下的娃娃,她总是喜欢听那《西游释厄传》的故事,每到值夜都很兴奋,央求他说一段,他也总是乐此不疲,听着她的笑、看着她的脸、眼,他就觉得值了。
她是他的幸运娃娃,他烦心郁糟时,她总是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探究着他,四目相对时,他便在那眼里释怀了。默默的准备着他的餐点,细心的折叠他衣衫,熏着他喜欢的香,她还会绣一些荷包,图案搭配和谐,把他的被褥铺得整洁,把饭菜的姜都会挑出去,她知道他喜欢的颜色、喜欢哪本书、什么时候喝茶、喝什么温度的茶、他也知道她是个吃货,什么委屈,只要几个糖豆山楂便解决,他也跟着乐了,这不过了才半载,便把他喜好的都记住了,成了他肚里的蛔虫。他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要什么。
小秋儿醒来就看见一笼精致的点心,她以为是大厨房那边给二少爷的,也没有敢吃,看着花朵形状的点心,闻闻都觉得饱了。
二少爷房里又来了位丫鬟雯儿,是管家的孙女,家生子,那日宴席上,宋老太太获悉二少爷只有一个小厮和老妈子伺候,实在心疼这孙子,便把身边的小丫鬟送过来说什么红袖添香。
其实,这院里,还有她啊,其实也是,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点力所能及的,她太矮了,她要长高,想赶紧长大,就可以给他更衣了,嘻嘻,想想都脸红。
小秋儿被那位雯儿指挥得团团转,张妈也是,还没有入冬,俩人的手已经冻伤了,肿得老高了。
“这真不愧是管家的孙女,竟会指使人,干这干那的,什么都严苛得很。连着我老妈子也不放在眼里。现在俨然成了这院里的管事了。”张妈总是唠叨这事,好像雯儿篡位夺权了,夺了她管事位置,这大冬天的,张妈晾衣裳,小秋儿浆洗衣裳,俩人在寒冬里瑟瑟发抖。
“张妈,咱们赶紧干吧,让她听见,又要克扣工钱了。”小秋儿已经习惯了冰冷的河水,开始是刺骨的寒冷,到现在她的手已经变热了。这些都不重要,以前有她帮着研磨,现在只剩雯儿在那候着,这可算是红袖添香了吧,香着吧,就不怕二少爷熏着!夜里也不需要值夜了,她也可以睡整夜觉了,真好,真真好!但是见二少爷的面就少了。
所以,使劲吃饭睡觉,快快长大,就可以伺候二少爷了,院里也不会被再塞个楚楚啊、雯儿、陶青了!
她早餐上菜的时候,可以瞧见他,二少爷总是安静坐在那里等着餐点,他还是会对她微笑,只是她只能低头上菜,因为一开始雯儿发现二少爷对她笑,她回以微笑时,雯儿便私下拧了她的大腿里子做惩罚,说没有规矩,她就不敢抬头了。
她不值夜了,雯儿总是在二少爷房里。那师傅还被妖怪迷惑着呢,不知道悟空救不救,不能听故事了,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力编制着结局,好唐僧是不受妖女的迷惑的,她的唐僧可以吗?雯儿把她绣的荷包配给二少爷衣衫搭着,二少爷每天都戴着,这件事使她欢快,总有个是她的东西还在他身上带着,仿佛还是以前,她还能跟在他身后,小尾巴似的。
终有一日,雯儿发现了她的小秘密……
“你再跟二少爷眉来眼去的,我把你的大眼珠子给腕了去,看你,就是个粗使丫头,还想打二少爷的主意,你想疯魔了吧!你爹签了五年活契,老实点,五年以后还能嫁给个家底厚的庄稼人,你想当二爷的暖床丫头,那是不可能,以后顶好的也只够配顺子,那都是高攀了,认清自己的身份,想什么啊!干活吧!”雯儿狠狠拧了一把小秋儿的大腿里子,这小丫头不老实,整天笑眯眯得看着二少爷。
雯儿训她的口气,像极了霜儿当时训楚楚和陶青的语气,当时她还是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现在却成了她们?她从没有想这个问题,她在打二少爷的主意?不是,她只是喜欢往他身边靠?恩?不对不对,这个认知让她有点清醒。
“雯儿姐,奴婢没有,没有眉来眼去。”小秋儿有口难辨,只是今早,二少爷临走时看着她笑了笑,她也报以微笑而已。
还犟嘴,雯儿更来气,又使劲往那嫩肉处拧了几把,直到扭到那小丫头掉眼泪。
他无意间发现,只要他对小秋笑,小秋便会受惩罚,小手已经冻伤了,雯儿管理她也是她的职责,但是他的小秋儿一向很懂事,什么都做得挺好的,为什么还受惩罚,他最后终于想明白,还是雯儿那点心思。只不过,现在他一心在学业上,也无暇顾及下人间的事由,宋府里家仆下人间,踩高捧低、关系错综复杂,延变成外面世界的事故险恶,小秋儿要是在他的羽翼下还受伤,他真想不到,他不在时,她怎么应对这种欺凌。他想什么,他居然为了个粗使丫鬟,分神想事,这让他不适,她爱怎样就怎样啊,反正都是小丫鬟,他家多得是,没了这个,还会有小春、小冬、小夏,他不应该把她看得这么重!他已经折在丫鬟手里一次了,不想重蹈覆辙
二少爷宋承继,字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