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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嫔的册封大典定在十月初二,正是菊花开遍皇城的时节。我听闻璎嫔喜菊,便吩咐礼部送花过来,摆满了整个双喜殿,茶也特特换了菊花茶,替殷渠准备的赏赐点了一遍又一遍,晓环都有些不耐地劝我:“娘娘,你这已是今天第三次到库房来了,东西都收得好好的,出不了差错。”
我还是不放心,最近睡觉梦魇,半夜惊醒,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太医院的人来诊平安脉,开了一些安眠的方子和熏香给我,可我依旧睡不安稳。
册封的日子到了,整个双喜殿布置得喜气洋洋,殷渠踩点到,大小妃嫔已经就位,就等着主角——璎嫔登场。
只听得殿外一声“璎贵人到”,门口出现一个袅娜的身影,璎嫔今日穿了一身红黄相间的吉服,戴着厚重的珠钗,却走得稳稳当当,步步生莲,她眼含春水,朱唇轻启,悠然地走到殿中,在众人的注视下下跪行礼接受册封。
赏赐被一件一件地送了上来,她看了脸上无过多的表情,只是客套性地谢了我几句。殷渠很是开心,走上前挽住她的手道:“爱妃,朕也准备了两件好东西,虽然只有两件,可保准你会喜欢。”
璎嫔巧笑道:“皇上可是说笑呢,皇上送什么臣妾都欢喜得很。”
两位绣娘打扮和一位工匠模样的人被宣了上来,他们举着殷渠赏赐的东西,却不凑巧地蒙了红布。
整个双喜殿的嫔妃都伸长脖子等着红布揭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好玩意儿,我品完一口茶,估摸着是上好的布匹和首饰。
殷渠拉着璎嫔走到奉礼的人面前,指着两个绣娘端着的那份道:“爱妃,你掀开看看。”
璎嫔听言拉开红布,几匹闪着流光的布匹现出了样子,这是柳州的国贡——祥云流彩布,一年也不过产五匹而已。璎嫔欣喜地拿起一角来看,在阳光照射下,布料泛出了柔和的光芒,已经有妃子发出了羡慕的声音,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我,也无法对这样的布匹视若不见。
传闻这柳州邬村有一种珍贵的蚕虫叫“七彩蚕儿”,用这虫吐出来的丝混纺得出的布匹,在有光的地方便会像湖水一样荡起层层的涟漪。已故的沈太后某一年得了几匹做衣服,剩下的布料给我母亲做了一件短袍,我也只是在重大场合看母亲穿过几次。
殷渠这一赏,赏了两匹。
“今年柳州气候极端,蚕虫死了大半,现下这两匹已是今年全部的上贡了。”
他回到座位上,大约是话说多了口渴,喝完整杯茶才道:“你再拉开另外一个看看?”
另外一份赏赐是一块通绿的寒玉,闪着青色的幽光,我坐得那么远也一眼可以看出它成色不错,是上等的佳玉。
殷渠开始对户部总管发话:“布给璎嫔娘娘做一套合身的衣服,这玉,打一对手镯,”停顿了一下,他征询了一下璎嫔,“你还想打什么首饰。”
璎嫔却跪了下来:“皇上真真是折煞臣妾了,这么些好东西用在臣妾身上是糟蹋了的,臣妾位份没有在座的很多娘娘高,臣妾真的受不起呀。”
“朕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朕赏给你的东西,谁敢有半分异议?”
自是不敢有,殿内顿时敛声屏气,不敢再有多余的声音。
“皇上怜爱臣妾,臣妾心领了,可做一身衣裳,打一对手镯,这布和玉都还能有剩的,臣妾的意思是不敢独享这份殊荣啊。”说罢竟磕了三个头。
我眯着眼睛看她演戏,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话却是往殷渠最爱听的方向说。果然,殷渠一拍桌子:“难为你那么懂事,是朕没考虑你的处境了。”又问户部总管道,“剩下的还能做些什么?”
户部总管回道:“布还可做一双鞋面和三个荷包,这玉,还可做一对耳环和一只簪子。”
“那,鞋和簪子赏给皇后了,耳环给仪妃,三个荷包分给安嫔、兰贵人和娴贵人。”
我一时愣住了。
脑海里快速回想他刚刚说的话,这是把一个嫔位挑剩下的边角料当做赏赐又给了我们是么?被点到名的妃子贵人都起身行了礼,年轻如娴贵人,眼眶已然是红了一圈,我不慌不忙地也起来行礼,心里却万般无奈。
册封典礼散后,仪妃难得的没第一个离开,她是皇城里除我之外品阶最高的妃子,今日也是沉不住气了。
我心知这是殷渠同璎嫔扮的一出戏,目的是为了给我难堪,却可怜了剩下几位,活活和我一起受辱。
仪妃走上前来:“不知皇后娘娘明日是否有时间到臣妾殿里喝茶,臣妾那儿的茶虽比不上皇后娘娘的,却也可以一品。”
我知她想同我一起计谋,左不过扳倒璎嫔,但我从不主动卷入这些后宫争斗,也不会成为别人的棋子。
我只能是我家族的棋子。
我笑了笑,沾着茶水在桌上写道:我这里的茶已经很好了,就不去了。
仪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娘娘可知今日种种已是逾距?”
我写道:天下是皇上的,规矩是他定的,哪来逾距一说?
仪妃彻底没了脾气和体统:“娘娘是有家族要守的人,臣妾同娘娘不一样,臣妾只要能保自己的荣宠就可,娘娘却不可。”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
“娘娘,仪妃说得不无道理,她……”   我举手示意晓环不要再讲,她只好噤声。
秋日的阳光洒进来,照在黄澄澄的菊花上,这风用力一吹,花瓣也便散了。
我信荷花长久不过一个夏日,也信这世道不会只跟着一个人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