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已是深夜兩點鐘
他看著床頭只剩下一粒的安眠藥,揉了揉眉心
他又夢到她了,最近他夢到她的次數越來越多,他夢到還是小姑娘的她光著小腳丫在在地上朝他跑來,要他抱她,然而下一秒,懷裏的小姑娘又變成了水靈靈的女孩,仰著頭親吻他的唇角,眉眼彎彎,一聲聲的喚他小叔
“小叔,我只想要你,你要是不答應我,你就拿著刀子殺了我
“小叔,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聽你話,我哪也不去
“小叔,你死了這條心,我哪也不去,我絕對不出省,不會去那個大學,有本事你天天綁著我上課
“小叔,求求你,你知道我離開你會死的,你不要送我去建大,就在這個省不好嗎,我陪著你
“小叔,我愛你,我不後悔,哪怕千夫所指我也不後悔
“小叔,我要是哪一天不在了,你會想我嗎,你肯定會的吧,如果你不在了我肯定不會活在這世上
“小叔,我愛你,你要好好活著,如果覺得難過,就當幫幫我捐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吧
他打開床頭燈,扭頭拿著藥瓶旁的一張合照,大拇指輕輕的划著她的輪廓,一遍又一遍
照片看起來像是偷拍的,已經出落的水靈嬌媚的小姑娘爬在床邊偷偷的看著熟睡的他,似乎是擔心吵醒熟睡的人,她輕輕的在他臉龐比了一個心,小姑娘笑的嬌媚可人,似乎在得意自己沒有被發現
他想這麽好的她怎麽能因為愛上自己小叔而毀掉一生,他不顧她的意願幾乎是已強硬的手段將她送到了遠離自己的城市念大學。他希望大學精彩的生活能讓她忘記他,開啟一段正常的感情
開學的前一天,他站在為她準備的公寓裏操了她一整晚,他逼著她發誓不准自殺,不准自殘,說,若你自殺,我也不活了。他知道,她看他的生命比自己的更重要,第二天他忍著心痛趁她未醒離開
可是,只不過短短兩年,怎麽就變了呢,他怔怔的想,他想了兩年,日想夜想,她怎麼舍的留他在世上孤孤單單,他想起他們打的最後一個電話
“小叔,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想我嗎”聲音輕柔,不等他回答,她便道“還是不要想我了,偶爾想一下還好,經常想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活
“你知道我說過,你若自殺,我也不會獨活
電話里她沉默了許久,“小叔,兩年前你逼著我發誓不准我傷害我自己,今天我也要你發一個誓”,“放心,不過分
他皺眉“你說
“若我意外出事,你不準自殘,不准自殺,你要好好活下去
“柳深,你知道..”不等他說完,她便打斷他“我知道,你不是每年都有我的體檢報道嗎,我在這邊有沒有變壞你不是知道嗎,我不會自殘,你放心,你就當安我的心吧
他想著下屬上週的回復“小姐一切安好,沒有吸菸喝酒吸毒去夜店的習慣,未交男朋友,每天學校,公寓兩邊跑,最近又多買了一批顏料,一直非常安靜,只是最近學校實習,她未申請,最近兩週一直在公寓,偶爾過兩三天下樓在超市買菜。”他皺眉,大學第一年她還會時常不過問自己就跑回家,他不敢去他的公司,只是坐在公寓里等他
為了斷了她的心思,他乾脆又買了套房子在公司不遠處。她鬧過,哭過,吵過,然而他狠了心腸一律冷處理,直到她升了大二突然就安靜下來,她不再回家,也不再哭鬧,只是偶爾一兩個電話過問他的身體健康,並且開始發展了繪畫的愛好,他想著有一項愛好也好,每月就多打了一筆生活費
他想了想,為了安她的心“好,我答應你
她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連聲音都輕快了幾分“小叔,我喜歡雲省的雲山,那裏很美,你已經很久不曾帶我出去了,若是將來有機會,你帶我去體驗下山裏生活好嗎,我想住吊腳樓,手工做陶瓷,自己磨豆腐,砍竹子做竹蒸飯
或許是被她描繪的山水人家打動了,他答應了她,只要畢業拿到優等成績,他就帶她去
電話里她沉默了許久,隨後輕聲嘆氣“好,小叔
“嗯
“小叔
“嗯
“小叔
“嗯
“我不愛你了,我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
電話那頭許久得不到他的回答,終是嘟嘟的掛了電話
那晚他睜眼徹夜不眠,心裏越來越慌,只覺得她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等他在打電話時無人接聽,等不及助理上班,他便訂了最早的機票去交城,下了機打車一路奔跑著去她的公寓,他有鑰匙,但是自從兩年前送他到這裏後他便未曾踏入,連偶爾看望她時都約在外面的咖啡廳
幾乎是顫抖的打開大門,陽光從落地窗折射進來,給客廳披上一絲暖色,屋裏乾淨整齊,餐桌上一束百合散發著柔軟的香氣
他啞著嗓子喚她的小名“深深,在嗎
沒有人回答他
他匆忙的打開廚房,衛生間,臥室,沒人,都沒人
站在最裏面一間房時,他抖著手推開門,一瞬間入眼的畫面,成為了他一生的無法解脫的枷鎖
牆上,地上天花板上,挂滿了各種風格的畫,水彩,油畫,素描,簡筆,畫的內容千遍一律,只有一個男人的背影,短髮,帶著一個個子圍巾,修長的身形,穿著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
他知道,那是他,三年前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一件黑色大衣,一條個子圍巾。但那一天也是他們人生中第一次大吵,他不顧她的挽留扭頭就走,然而半夜遲遲不見她回家,幾乎出動了全城警察,排查了所有攝像頭,才發現她坐在天橋下緊挨著一只流浪貓發呆
他的小姑娘抓著一張照片躺在搖椅裏
他輕輕的喊“深深
他的小姑娘沒有應他
“深深,小叔來了”睜著眼摸著她的臉龐,輕輕的將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幾乎是瞬間,似乎是被嚇到了般收回了手,他抱著她一遍遍的喊“深深”,“深深”,“深深
“深深,你別嚇我”抱著她冰涼的身體,語無倫次的呼喚著,溫熱的嘴唇一下又一下親吻著她的眼瞼,鼻子,一路滑到嘴唇
“乖,寶貝,小叔就在這裏”他整個人緊繃著,眼神渙散盯著她,又像是透過她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小叔最愛你了,寶貝別睡了
“深深”,“深深”像一匹失去伴侶的孤狼,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眼角的淚落在她潔白如玉的臉龐“深深,你怎麽這麽不乖,小叔來了你沒聽到嗎
“小叔錯了,小叔不該把你一個人留下,小叔答應你以後一起生活,一步都不離開你
然而,他的小姑娘再也不會應他了
他幾乎忘了後面是如何打理她的後事,強撐著一口氣後大病了三個月,可惜他的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好,如今就算天天靠著安眠藥入睡,時常一個人坐在屋裏酗酒,每年體檢都是身體非常健康,連亞健康都不曾
他拿走了那張照片放在床頭,他睡到了她的房間內,只有這樣他吃了安眠藥才能睡一覺
他開始信佛,日日夜夜祈禱他的小姑娘回到他身邊,地獄那麽冷,深深那麽嬌弱的女孩子怎麼受得了,她死後的每一天對他都是一种懲罰
他找了全世界最頂尖的醫療機構查詢她的死因,所有的医生只說是死於器官衰弱,卻找不到病因,只有一個醫生說出他的猜測,然而他也只是聽說以前有個類似的病例
“以前有位心理學精神病研究專家羅伯特.愛爾研究過一個類似的病例,因為案例太稀少連他自己也不能肯定,患者女孩朱利生長于一個暴力血腥的家庭,父母皆吸毒販毒,長大後好不容易逃脫了生活環境後碰到愛人,兩人感情極深,朱利甚至為了男友生病的母親換腎,然而在他們結婚十年後男方出軌,朱利當初被診斷有抑鬱症,兩年後被診斷有為深度抑鬱症,在他們結婚十二週年她死在了自己家中,全身無傷痕,器官衰弱而死,根據當時主治心理醫生說,朱利發病時和普通抑鬱症患者非常不同,其表面無任何徵兆,但是奇怪的是她的身體體溫,血液流動,心臟都在極速上升后開始下降的狀態,反復循環,根據催眠結果顯示,患者精神處於極度痛苦中,其身體甚至不能負擔她的精神跳動,我們無法得知她究竟承受了到了什麼,數據顯示,她的情緒波動之大,痛苦程度等於戒除成癮海洛因十倍以上,生孩子不打麻藥五十倍
他看著醫生張嘴吐出那些字眼,隱約看到一個小姑娘光著腳丫向他跑來
“小叔,小叔
他捧在手心裏養大的小姑娘,他為了糾正她,也是為了糾正自己親手推遠的小姑娘
竟然是她的死亡原因,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一手帶給她的
那一年,他一生的喜怒哀樂,皆因她停在了2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