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裴君第一次注意到叶笙帆，是在高中的男厕所
叶笙帆被几个男生堵在墙角，缩在学校发的那身宽大似麻袋的蓝白校服外套里，整个人都瑟瑟地发着抖
他原也只是看一眼，高中的校园霸凌并不鲜见，只要不影响到他，他自然不会当回事儿
怪就怪他进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再从隔在便池与洗手台之间的那面墙后绕出来时，叶笙帆恰好被那群人推得摔在了他脚边
他摔倒的动静极大，这天又下了雨，卫生间地面上全是脏污的水，顾裴君那双雪白的球鞋登时便溅了道扎眼的污迹上去
场面一时僵住，推人的，被推的，和无辜受牵连的，仿佛都被按了暂停键
顾裴君看了看自己的鞋，又把目光投在地上的叶笙帆身上
皮肤很白，手腕很细，校服袖子束紧的地方包着他手掌都还显宽松，他白生生的手按在脏兮兮湿答答的地面上，不知怎地叫顾裴君心头一动
顾裴君垂着眼，默不作声又打量了脚边这个清瘦的少年几眼
越看越觉得白，后颈上露出来那块皮肤看着又白又腻，叫人想把手按上去狠狠搓两把
他又不动声色把目光转向了那边站着的几个男生，没有一个脸熟的，于是便摆着张面无表情的臭脸冷冰冰地开口:“看什么
顾裴君恶名在外，几个男生齐齐缩了下，彼此对视一眼，心知惹不起，也没说什么就出了门去
厕所里就剩了他们两人，顾裴君看见叶笙帆浸在污水里的细白五指蜷缩起来，撑着湿滑的地面有些局促地从地上爬起来，连道谢都低着头:“……谢谢你
叶笙帆个子只到顾裴君肩膀，后颈那块雪白的皮肤就在他眼前晃，他喉结轻微滚动了下，眼睛移开，发出个漫不经心的音节做应答，径自走到洗手台前净手
水声哗啦啦的，顾裴君随意搓了搓手指，抬头时目光从镜子里掠过，不经意便看见叶笙帆正在镜子里偷看他
顾裴君一抬头叶笙帆就惊慌地把头低下，他刘海又蓄得很长，低头时便把眉眼全遮了，只余下泛红的鼻尖和颜色艳到不容忽视的嘴唇，连着尖俏的下巴一起，叫顾裴君心里蓦地闪过了一个叫“艳”的字儿
顾裴君关掉水龙头，朝外走的时候脑子还在慢半拍地回放叶笙帆低头时的模样
娘们唧唧的……不过好看倒也是真的
事情本该在这儿终止的，他不过是顺手帮了个被欺凌的同学，除了这个同学皮肤很白嘴唇很红，也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点儿
如果叶笙帆没有叫住他的话
说顾裴君是被叶笙帆“叫住”似乎也不准确，因为叶笙帆叫他名字的声音实在太小，顾裴君又是惯是个不爱搭理人的冷漠性格，别人叫他他多数都是不给回应的
可这回，叶笙帆也不过是出了个声，顾裴君的脚就像被这地上的污水黏住了一般，定在了距离厕所门口两步之远的地方
他回头，问:“什么事
叶笙帆吓得后退一步，手攥紧了校服下缘，紧张得声音都发抖:“……你的鞋
顾裴君低头，看到自己白鞋上清晰又扎眼的污渍，又抬头看了看退得快贴上墙的叶笙帆，心里猝然冒出一句话来
他怕我
可似乎也不是全然的怕，顾裴君看见他发帘后面水当当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
很少有人敢这样看他。也许他觉得隔着一层发帘就算是遮挡
可那眼睛里的水光太过明亮了
连这阴沉沉的雨天都像是要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