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里的汤药不曾少过,然顾伯邑的病情却并无好转,反而有恶化的趋势。家中病倒的两人由杜家嫂子照看,这凑齐银钱的担子便落在了青杏身上。
药材昂贵,家里没了主要进项,若是诉诸芳娘子,怕又要遭她规劝和离的。
她正踯躅于牢房门口,顾仲堂已先一步看见了她。
这些时日青杏来得勤,渐渐地与牢头也能说上话,隔三差五地答应把牢门打开。
进得里边,见得的顾仲堂是形容憔悴的,青杏算是亲眼目睹了牢狱之灾催人老。
“杏儿,你明日开始,便不要再来了罢。”他断是不想她瞧着自己日渐狼狈的模样,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越发配她不上,可要让他就此放手,却又是绝对做不到的。
青杏没有说话,牵了他在破旧的矮几边盘坐好,将家里带来的铜镜摆正,便开始用篦子替他打理杂乱的发。
这是她每次来做的第一件事,接下来便是帮他清理新长出来的胡茬。
“顾郎你莫忧心,很快,很快就能凑够百钱了。”
事实哪有那么简单,莫说赊罪的费用上了千钱,只上次从那江姓郎君处仓皇逃出来,竟连匣子也给落下了,这回怕是将人生生得罪了去,能否讨要回来都是个问题。
是了,那日江洲本已将她放倒在两人宽的软榻之上,长枪挑关,蓄势待发之际,被青杏猛地一推,头给磕在了榻角置放鎏金九头兽香炉的案上,那血流得生生将他半边脸掩了去。
“呵,顾家无权无势,也没有偌大家业,要想买通官府,谈何容易。”
他抱住青杏,低低道,“而今,我顾清宴唯有的,只剩你了。”
只有你,所以,求你,不要弃我而去。
青杏出得牢门,寻思着如何找个机会再寻江洲一回。
潮湿阴暗的甬道迎面走来两名狱卒,青杏自觉垂首让到一边。
“果然这人呐,就是要有个强大的靠山,瞧那小寡妇,这进来没几天就给捞了出去。”
“可不是嘛,也可惜了,兄弟几个还没好好招待招待。”
“嘿呦你个贾三头不要命了,江爷的人是你敢染指的?”
“先前那不是不知道嘛,可怜那顾秀才,我看指不定是遭了人算计了。”
“嘿嘿,他若是生了张女相,指不定这会儿被捞出去的就不是那小寡妇了。”
这二人一路笑骂着从青杏身边经过,自是没注意到那至始至终低着头的女人
顺着上次的宝和当铺,青杏接连几日都吃了江洲的闭门羹。
意料之中。
到了第五日,那江姓郎君身边的长随,似乎唤作江流的,在她每日的必经之路上截住,只传话让她晚间至会仙楼天字号间稍候。
会仙楼那是个什么去处她怎会不知?当真是,当真是……
青杏气得险些一篮子砸将过去,只这一次,她不得不去。
会仙算是洪安镇里最为出名的馆子,里头的名妓皆不可外请,更有人销千金只为取得魁首娘子入幕之宾,而这里的艺伎也有出自良家,皆是得了衙门的庇护不得施以轻薄。纵观出入,都是富商巨贾,雕金佩,白玉冠。
青杏却在指定的房门口停了下来,闻声响,她便是不用想,也知晓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