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变幻得那样快,雪仿佛都大了几分,天地一片素净,苍穹高缈无尽,令人凭生空荒孤寂之感。
姜云珠望着白茫茫雪地上自己的影子,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竟是那样纤弱可怜。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自己的影子,缓缓拾阶,回了自己的院子,扑倒在床榻上,只觉心力交瘁。
摧肝断肠的哭泣,将她折磨得筋疲力尽。
但尽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似讨了几分怜惜,她却被姜静宁的三言两语击得一败涂地。
她所有的不愿意,所有想要的以及不想要的一切,在高贵的长公主殿下面前,从来什么都不是
姜云珠没什么仪态地瘫在榻上,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飞雪,久久发怔。
他吃了吗,他痛苦吗,他若是失禁了愿意让人收拾吗,他会不会、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点后悔
锦被一把蒙住了头,她不由再次潸然泪下。
九天神佛,十方神明可证,她这一生,眼里心里,骨血里,所有的喜恶,所有的贪恋嗔痴全都已经系在了这么一个人身上。
只有这么一个人。
哪怕是这样惨淡的收稍,她依然不舍他为她心伤,她依然不愿他为她痛苦。
可她那坐在高处的母亲,为什么都不在乎她的恐惧,为什么能忍心葬送她的幸福,难道她就不曾爱过什么人吗
或许是昨夜至今实在消耗了太多精力,哭着哭着眼皮渐渐发沉、渐渐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厚软暖和的锦被,像是生出了无数绵软小手拉着人跌入甘甜梦境。
梦里初做嫁娘的那一日,她的香车在闹市中穿过,纱帘忽然无风自动,不紧不慢跟随在侧的李既明趁机提缰,将马凑近。
他微微侧身从车窗凝目望来,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
多么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多么希望这一刻从此停驻,可是梦里的时光那么好,又那么快,一刻都不容她停留。
她怅惘地凝望着那对璧人微笑的剪影,望着他和她慢慢远去,直至彻底消失
但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却隐约感觉有一缕滚烫的吐息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开始顺着她的脚底缓缓爬升不快的回忆猛然来袭,姜云珠一个激灵,寒意尽生,倏然就睁开了眼睛。
大约是睁眼的方式不对吧。
她带着小睡后的虚茫看了看上方帐顶,又看了看榻侧那位捧了她一条腿、探出舌尖从脚踝沿着小腿向上舔吮的陌生青年。
这又是一场什么可怕的梦境。
如同突然就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姜云珠闭目停滞了片刻,又睁开。
那青年依然跪在榻侧,捧着她的脚一点都不觉尴尬,甚至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略显羞涩笑了一笑。
“对不住郡主,可是奴才吵醒您了
异常动听的声音依稀带着几分熟悉骤然入耳,低靡缥缈。
姜云珠眉头一皱,抬了眼睛看去,这才诧异地发现眼前的陌生青年竟隐约是先前侍候在姜静宁身边的宠侍之一荒谬,滑稽。
也许是因睡后的疲怠,也许是因受辱的麻木,又或者是因此刻四周过于寂静,而她又难过了太久,她并未抽回脚,只是嘴角冷冷一勾,颇显平静。
“你的规矩是跟谁学的,大胆擅闯,就不怕娘娘将你死罪论处么?”
“奴才不敢!”那青年一双细长凤眼微微上挑,朦胧深邃,“正是娘娘瞧郡主一日水米未进,差奴才为郡主送些吃食。”
姜云珠看着他手里自己那只被褪去了锦袜的脚,冷笑道,“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不料青年闻言反而又将她的脚抱紧了几分,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
“奴才原本也是预备放下食盒便走,但见郡主睡得可爱,心生欢喜
话都没说完,他一低头便将她的脚趾含入口中,试探地轻轻吮了一下,意味深长道,“郡主不会怪罪奴才的情不自禁吧触感格外鲜明的湿热猛然裹住了脚趾,姜云珠禁不住浑身一哆嗦。
“你真恶心
她皱着眉头蹬了他一脚,拥被坐起,语中不泛恶意,“你说我若是告知娘娘,你觉得她还会留你渡水衔食、侍候在侧么娘娘本来也没有允奴才侍候。”
青年眨了眨眼,嘴角一丝笑意隐隐带着角逐的意味,显出七分狡黠,三分邪气,好像完全不怕她的样子。
“郡主今朝见到为娘娘喂食的并非奴才,且不说奴才原就是为您备下的,郡主您仔细瞧,不觉得同李将军有几分相像么?”
“早上娘娘特意将奴才唤到郡主跟前,怎料郡主却一直垂着头对奴才不屑一顾
他对此似乎还挺委屈的,“奴才保证会比李家小公子更让郡主舒坦快活!”
“奴才也比他好看,比他温顺,只要郡主一个眼神,奴才就会为您疯狂姜云珠怔了怔,没理他这种蠢话,把刻薄的一句“你也配?”咽下了,只凝目细细打量了他片刻。
平日里长公主身边服侍的侍人都较为纤细漂亮,但眼前这人身姿高大挺拔,眉目极其英挺,怎么看都确实与她平时喜好相差甚远。
懂了。
真可笑。
为什么他们都这样热衷地找人来操她呢,把她当什么了,是以为她有多欠操还是怎样。
“听你这话意思我这点儿丑事,眼下已经是传遍京城,上下皆知了?”
“哪有,哪就有什么丑事了郡主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青年殷殷望着她,手却窸窸窣窣地伸向了她腰间衣衫,“不过是奴才为了侍候郡主,向娘娘多打听了几句而已。”
“哦。”姜云珠按住了他摸来摸去的手指,异常平静地点点头,“那你就没打听出我现下已经没有耐性了这件事可是奴才哪儿说错话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