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生气喘吁吁地追了赵程东一路，要不是罗家离得不远，她还真有可能会跑到断气
最后进门时，先到许久的赵程东，抱胸倚在门边。他见她跨过了门槛，抿着嘴半句没说，直接狠狠发力，把沉铁般的大门给一下推上
“砰”地一声，门撞边墙，发出震天般的巨响
这一声的动静颇大，带来了地面不小的震颤，更是直接把前屋正在热菜的程英给惊吓了出来
“生生小姐，阿东，你们回来了
这妇人刚跑出来便看到自己儿子的面色沉郁着，似有不对。于是她又瞥了眼罗生生，瞧她憋了张红脸，呼吸急促，却是紧闭着嘴，大气也不敢喘出一个
借鉴以往，她凭着当下气氛，差不多就能把两人的状态，给分析个七七八八
“你们出去吃什么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程英扫了眼主屋的灯火，而后朝罗生生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蔺安娴现下正在客堂，外头他们说的话，她妈妈大抵都能听见
不想被骂，等会回答就得照着他们的剧本来
罗生生脑子起先懵了一下，等程英问第二遍时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帮着自己打掩护
“去……去吃了拉面，学士巷冰店旁边新开的那家，阿东的同桌也在，还蛮好吃的……呵呵
她这话是故意扯给蔺安娴听的，所以调门起地贼高。喊完觉着安稳了，还不忘去拉阿东系在腰上的外套，可惜手还没碰到，就被对方给拍了下去
“妈，我有点累，想先进屋休息
男孩声音嘶哑，听得出是很疲累
刚才没留意，等赵程东走近了光源，程英才终于看清他满身浸透的惨象，因这一眼，她眉目顿时蹙紧，语气里流露的，全是对自己儿子哀婉而克制的疼惜
“哦，去吧……今天是辛苦你了
等目送完他回屋，程英调整情绪，走近罗生生，压低嗓音郑重道
“生生小姐，你今天太不懂事了
罗生生随她靠近，莫名后怕着连退了两步。她抿了抿嘴，本意里并不想哭，可眼泪却不知怎地，死活没忍住，“噼啪”就落了下来
“程阿姨，我是不是又做错事惹阿东不开心了
程英晓得她爱哭，心绪没受分毫影响，只不慌不忙扯了棉袖套，罩在指上，抬手蹭掉女孩眼泪，谆谆与她告诫
“今天不光阿东不开心，你妈妈也不开心。这都几点了，大人都不见得在外面晃到现在，更何况你一个孩子
罗生生一听这话，委屈瞬间爆发
“呜……白天阿东说放学要去吃冰的，我就在冰店等他，可是天都黑了，他也没来
罗生生出校门时问了嘴路人，哪里可以吃冰
他们说市中的学生去的都是学士巷的这家。于是她就耿直地坐在店里，等着捉他早恋的证据。可谁知坐到了天黑，没等到阿东，反而等来了他的同桌——戴熠
那人热情地很，又是请她奶茶又是带她吃面的，话也是多到让人应接不暇。还特别懂得对症下药，知道她爱听闫敏的八卦，就死命地讲，两人就这样吃吃喝喝，在不知不觉中忘了时间
偏偏她手机还刚好没电，听不见铃声催命，让她误以为家中一切太平，更是没了紧迫
等她反应过来天色大晚的时候，一看七点过半，就完全没了害怕，心底只剩破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认命感了
所以刚才她回来地也特别悠然，步履漫漫地，多少是沾了点，不想回家面对长辈责骂的逃避心思
“好了，阿东这边帮你掩过去了，但有了这次，就没下次的事情，你自己要吃教训，知道了吗
程英不想罗生生总是把火引到自己儿子身上，所以今次出口的话，比往常都要严厉许多
这个娇小姐虽然性格可爱也没什么架子，但做事恣意惯了，还老爱搭着阿东闯祸。自己这个儿子呢……又是个外冷内热的软心肠，次次还非要揽过来罩着她，惯地罗生生是越来越没个正型，做事也越来越没分寸
“我……呜……我知道了
“把泪抹抹干净，不然等会儿你妈妈还以为是阿东欺侮你了
“嗯嗯
罗生生听程英说妈妈要怪阿东，眼泪和鼻涕瞬间就像被施了法术似地，又被她给全数憋了回去
她一面调整着呼吸，一面点头讷讷地应承，看着很是单纯，亦饱含傻气
程英叹气，她还有些别的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又有些不太忍心
毕竟还是个孩子，也没存坏心，大人间的来往，实在没必要这么早地让她体会
索性就随她去吧
当夜回屋盥洗完，赵程东边擦着湿发，边踢踏着回房。谁知刚一推门，他就被坐在自己书桌前的罗生生，给吓出了魂
“你来做什么
罗生生此时换了套纯棉的分体睡衣，头发还半干着，在头顶打了好几绺的卷儿
瞧她这副模样，想来也是刚洗完澡就偷跑了出来
主屋二楼她睡的小房间，出门左手就是东梯，拐下来走个侧门，没两步便能到赵家住的前屋
平时到了夜里，程英都会避嫌地把门锁上，今夜不知道罗生生使了什么招，竟能教她给顺利摸了进来
“我来送螃蟹的，喏！你看！这两只螯特别大，肉肯定多
罗生生说时，脸上全是谄媚的笑，她献宝似地从蒸屉中抓起只大闸蟹，举起后，摇波浪鼓般左右晃了又晃
九月的阳澄湖产得多是母蟹，能送到罗家的，全是满油满膏的上品，被她这么一摇，蟹腹壳缝里漫溢的油黄，直接就给挥洒了出来，溅她一身橙黄的斑渍，落在米色的睡衣上，看来格外扎眼
“哎呀呀呀
罗生生没想到蟹会漏油，一下手忙脚乱，放下蟹后，也不知道要擦手，直接抽了纸就往衣服上硬怼
赵程东看不下去，掸掉她的手腕后，从抽屉里取出包消毒用的湿巾，想也没想就替她用力擦拭了起来
“唔……肯定洗不掉了
女孩撅嘴嘟囔，心疼起了自己这套新买的睡衣
“你真是做什么都不能让人省心
听她还有心抱怨，赵程东手上的力道便惩罚似地又加重了几分
“阿东……我来擦吧，你别弄了，怪痒的
“你手还是脏的，自己擦只会越擦越脏
“那就不擦了呗，你刚刚碰到我胸……嗯就是胸那里了，真的好痒啊
听言，赵程东动作一顿。整个人瞬间定格住躬身的动作，耳根在僵硬中，唰地一下染上酱红，情态是肉眼可见的尴尬
在几秒难耐的静默后，他终于起身收手，假意拾掇起了书架，在漫无目的的翻找中，支支吾吾与她说了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也没事的
“哗啦
赵程东一个手抖，抽书时带下了连篇的卷册落下
纸页倾倒间，罗生生用沾满蟹油的五指，捂嘴偷笑
那时的她可能根本不知自己在笑些什么，也不懂这种行为的本质，在成人间，大家唤它叫作“勾引”，她的心思很单纯，怎么想就怎么说
罗生生对阿东从不设防，他如果当下真的想要做些什么，无论是十四岁，还是二十四岁，她都不会出言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