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涯张开嘴巴,试图呼吸
刚才那一剑定然贯穿了她的左肺,她看到血液从自己白色外袍的破损处汩汩流出,沿着身体向下流淌,濡湿了衣服下摆绣着的那只喜鹊。可惜了,这还是下山游历前她央求师姐给自己绣上的,本来想图个好彩头,没想到今日要和自己一起交代在这里了
被长剑刺破的衣袍向外张着口子,白涯想自己的皮肉或许也是像这样咧开血盆大口,露出底下的血管和五脏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可左肺只是自顾自地向外淌着鲜血。伤口也跟着呼吸起来似的,她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会从肺部的伤口漏出去。在眼前的景色逐渐昏暗、最终陷入一片漆黑之前,白涯捕捉到的最后的景象是那袭击自己的人朝着自己胸膛飞踹过来的靴子,长靴底部有着奇怪的图案。她再无抵抗的能力,硬生生受了这一击,身体从云端向下坠落,意识和温度一并消散。她意识到自己要死了,可她还没看出来袭击者靴子底部的图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身下似乎是一片密林。白涯从密林顶部一层层摔落,后背不断撞击在交叠生长着的枝干上,并在极速下坠的过程中将它们一一撞断。最后撞上的是坚硬的冻土,巨大的痛感盖过了先前所受的剑伤,如涟漪般一圈圈扩散至全身,白涯再也坚持不住,咽下最后一口气,昏死过去
阿瑚很开心
虽然她几乎每天都很开心,但今天要格外开心一点
阿瑚是头虎妖。东北虎。体长两米一,尾长一米三,即使在老虎堆里也算是硕大的那种。老虎是种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如果圈定了自己的领域,就再不会容许旁的老虎侵犯。虎妖虽比一般的老虎更具灵智,刻在血脉中的天性却不会因为会说两句人话而发生改变。但阿瑚是头奇怪的老虎,她时常怀念成年之前和兄弟姐妹们在母亲身边一起生活的日子,怀念那种温暖吵闹的感觉。和同类们相比,她尤其容易感到寂寞
因此她虽然占据了这座山头,却从来不介意外来者偶尔的造访。每逢冬末春初大地回暖江河解冻的时节,附近城镇的居民们总会挑一个晴朗的好日子,三五结伴来到山脚下的小溪中戏水。那些赤身裸体的女人们将衣物搁在岸边,有的凫水,有的洗澡。白璧玉似的手臂浸在溪水中,向上翻起时带出一长串的透明的水珠。阿瑚躲在暗处远远地观看。聆听她们自在快乐的嬉笑声
有一回,忘记了是春天还是夏天。单单只两个女人来到溪边。她们不同于那些一到岸边就迫不及待解开衣服跃进水中的人类,谨慎又缜密地寻找到一个草丛生长得极茂盛的隐蔽之处,含娇带笑地互相帮对方解起腰带来。不一会儿,两个赤裸的人便一上一下交叠着身影在草丛里搂抱起来。压抑的喘息声和间或一两句抑制不住的高亢吟叫很快勾引来了巡视领地的阿瑚。她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蹲踞在远处,直愣愣地看着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撕扯嘴唇,一个女人低头啃咬另外一个女人的胸脯,一个女人把她的手指屈起来捅进另外一个女人的下体。而那个看起来似乎在遭受同类攻击的女人正发出淫靡的呻吟
过了一刻钟,那两人大概是完事儿了,又牵着手一起走进水里,互相往对方身体上泼水,踩在溪流底部滑腻的青苔上嬉闹。然后又是一个把另一个按在溪边的石头上,再度响起的声音勾着阿瑚的步子,一步步从暗处走了出来。她很想知道是什么让这些人类看起来如此快乐,就算顶着传闻中吃人无数的凶恶猛兽炽热的目光,也要不管不顾无休无止地做下去
在上面的那个女人将自己湿漉漉的长发甩到脑后,拍了拍身下女人的侧脸,“欸,说了让你别叫那么大声。你看看,老虎都引过来了,咱俩今天是不是就交代在它肚子里了
另一个女人并不怕老虎,她躺在地上,斜斜地朝阿瑚看过来,嘴角挂着调戏的笑容,“喂,小老虎,你说,你是不是也羡慕我有老婆
阿瑚落荒而逃。以至于忘记反驳:“我不是小老虎,我是大老虎
自那天起,她就常常祈祷上天赐给自己一个老婆。最好是漂亮的人类女性,有柔软的身体和闪闪发亮的眼睛,还有漆黑的、像云一样盘在后脑的长发。还要经常笑
这天阿瑚又在祈祷。两条前爪抱着树干,尖锐锋利的爪子从肉垫下伸出来,从上向下抓过,在冬季干枯的树干上留下四道深深的爪痕,然后又沿着痕迹,往相反方向再抓过去,进一步加深标记
她是这么给自己催眠的:只要在这座山上的每一颗树上都挂上自己的标记,全部挂满的那一天上苍就会被她的虔信感动,从天上丢一个漂亮的女人下来给她当老婆
于是在她坚持不懈八百三十六天祸害了一千三百二十七颗树后,白涯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距她左前方三米远的地上,掀起一阵冰渣子,几粒冰渣还飞溅进了阿瑚的眼睛
老虎缩起脊背,浑身肌肉紧绷,背上的毛发因野兽本能的警觉性而根根倒竖,她低下头,喉咙深处发出威胁的低吼,朝着地上的人影摆出准备攻击的架势
白涯的脑袋无力地向阿瑚的方向侧歪,陷入深度昏迷后还在无意识地向外挤出肺腔中的残血。她面色苍白,嘴唇则是呼吸不畅的青紫色,下唇和嘴角还覆盖着暗红的血色,五官痛苦地纠缠在一起,一副将死未死的鬼样子。阿瑚定定地打量她,偏偏就从这乱麻一般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容貌美好、风仪端丽来
阿瑚大喜:“苍天有眼,我老婆来了
她一个小跳跃至白涯身边,低下头,用鼻子拱了拱女孩冰冷的脸
“不好,我老婆要死了
凭借着野兽天生的敏感,阿瑚很快判断出自己这位不知名姓的老婆的致命伤在左胸。妖怪不同人类,治疗伤口唯一的方法就是舔舐。将妖力凝聚在舌头和唾液上,沿着受伤的肌理一层层渗透下去,以达到治愈的效果。她小心翼翼地用牙齿撕开白涯胸前的衣物,露出一侧的胸乳,接着伸出自己长满倒刺的舌头,按在女孩可怖的伤口上,轻轻地来回舔弄起来
好甜的血液味道。野兽很难抑制对血肉的渴求。入口的铁锈味和无意间卷进齿缝的碎肉熏得她神志迷乱,涎水止不住地从嘴角向下流。阿瑚知道许多老虎是会吃人甚至喜欢吃人的。但她是奇怪的老虎,对人类只有发自真心的喜爱。更别说眼前人是她梦寐已久的老婆。她想,等这个人醒来,她要问问她那个折磨了自己许多年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们看上去那么快乐?以及,你可以教教我怎么做那种事吗
老虎在人类女孩的身体上蹲踞下来,俯下脑袋全心全意地为她治疗着伤口。白涯身上的伤太多了。剑伤、擦伤、还有淤伤,断裂的骨头在体内横冲直撞。要想痊愈得每天都帮她全部舔一遍才行。阿瑚在心里计较着,一点也不敢怠慢地卖力舔舐着人类女孩左胸上的伤口。她干脆伸出舌尖插进去,唾液便一线一线地向下滴到更深处的创口中。待看到白涯面色好转,已经能够有节奏地平稳呼吸之后方才歪过耳朵听了听她的心跳,松下一口气。这片山头上还有别的会被血腥味吸引来的野兽,虽然它们日常扮演的角色大抵是自己的口粮,但伤患需要一个温暖安全的环境以蔽身。阿瑚咬住白涯的衣领,将她甩到背上,向着自己的藏身处飞驰而去
说是藏身处,其实只是一个狭长黑暗的山洞而已。一些羡慕人类生活的小妖怪修成人身后会时不时混进人类聚居的城镇玩耍,大妖怪则模仿人类修士为自己修建一座洞府。但阿瑚智商不高,就算化成人形估计也只是个茹毛饮血的野人,从未动过下山的念头。她为了装饰自己的洞府倒是颇费了一番心力,指搜集了大半年的干草,把它们平铺在地上,权当做是张床
此刻阿瑚屈下前腿,将白涯仰面抖落在干草堆上,勾了勾她的衣带。老虎的肉垫不如人类手指灵巧,腰侧小小的结难住了她,怎么也解不开。索性弹出利爪,把衣服扒拉成一堆碎片。舔过一面的伤口,又想翻个身去舔另一面。爪子刚扒拉到手臂,白涯在昏睡中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摇摇头,发出一声呢喃
“冷
阿瑚愣住了
这是此生第三个同她讲话的人类。她直勾勾地盯着白涯的嘴唇看了好一会儿,巨大的老虎身躯向白涯倾倒下来,前爪撑在人类女孩头的两侧,后爪向两边分开,夹住白涯的双腿,暖烘烘的肚皮贴在她赤裸的肌肤上,软下腰腹,体贴地做个活体暖炉。舌头上的倒刺轻轻剐蹭着白涯脸上的擦痕,圆圆的老虎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过了许久,她渐渐感到了一丝倦意。埋在白涯发间的鼻尖似有若无地围绕着她叫不出名字的好闻味道。眼睛一闭,便在女孩身上睡着了
白涯belike:感觉被老虎性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