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止戈回京那天，阳光正好，连瑟瑟秋风都好似温暖了起来。头顶是艳阳，路边是来为将军欢呼的百姓，终点是巍峨的皇宫。
“正午归京，你不早说，害我白带着人从清晨等到现在。”
把人从城门口迎回来，又跟着游街了一路的状元累得很，瘫在御书房的椅子上不愿动。
席止戈送她一对白眼，“我要能决定什么时候到，我肯定让你站到晚上去你信不信。”
乔鹿隐不服，“那我肯定不等你了。”
“那咱陛下不得替我骂你一通。”席止戈轻哼一声，“倒是你，我跟陛下述职你来干嘛。”
看着两个心腹在跟前打打闹闹，林浅撑着脸跟着笑。席止戈从小和她一道长大，既是伴读又是密友，乔鹿隐性格开朗，是她一手提拔的状元，与她们的关系不可谓不亲密不闹了，说正事。”席止戈神情一肃，浴血将军的气势浮现，“羌族那虽然暂时是不闹腾了，但往后实在是不好说。明年估计还有一场恶战。”
林浅平时与她书信往来时也共同分析过边境的局势，清楚明白那里的情况，“如今不太安稳，先稳住，后面再打。过几天秋猎
她们三人在书房中密谈，除了大宫女青黛以外的所有宫人都被支走，包括缁缃。
心中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被支出来也是理所应当，但还是有些许怅然。缁缃站在御书房的台阶上，眼神无光的眺望着远处宫墙上的蓝天。
身后的门被推开，没有一丝声响。青黛立在门前道:“缁缃，陛下让你进去。”
闻言，缁缃眼神一亮，克制住自己想要冲进去的念头，假装矜持的按着平时的步调走进书房。
行完礼，林浅便招招手让他过来，轻揽他的腰身，“止戈说你哥哥也回来了，你同止戈回去见见他吧。”
能与哥哥见面自然是喜事。自席止戈奔赴边境以来，他们兄弟两便再没见过面。但是……缁缃不知道，这一出宫门，还能不能回来，能不能继续服侍女帝。
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他的不安都快写在脸上。
林浅将他散着的发丝撩到耳畔，“等秋猎时，你与止戈一同出发。届时我在猎场等你。”
这是保证，也是承诺。
缁缃用力点头，“谢陛下。”
他没注意到，席止戈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神情。陛下真是好算盘，席止戈看着一副好似郎情妾意的图，明明只是想先把人支开，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倒也没拆穿她，席止戈站起身，“那臣便先告退了，晚上还有宫宴，容臣先回去换身衣服
晚上的宫宴席止戈美约其名让缁缃兄弟两在府上叙旧，只带了弟弟席岁安一起去赴宴。
归来时已是月上梢头，万家灯火也黯淡下来。湖边的凉亭旁，两兄弟立在那，万籁俱寂，只余风声。
即使多年未见，心依旧系在一起，即使无言赏月，也知对方心中所思所想。
“你凭什么！”
寂静之地被一声带着哭腔的叫嚷打破，席岁安穿着今晚赴宴的正装，娃娃脸上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像一个可爱的娃娃。
他冲过来生气地推了一把缁缃，小猫似的力气自然没撼动习武的男人。席岁安抬起头，大眼狠狠瞪向比他高一头的缁缃，“不过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今晚宴会上陛下点了闫程里和秦渄清为妃！你连个位份都没有！”
席岁安虽从小无人管教，在奴仆的唯命是从下养成了一个娇气性子，但姐姐和母亲偶尔回京也会教导提点一下他，因此也并不愚笨。
左相右相的公子同时进宫为妃，而他们将军府，居然是个下人！这让他将军府小公子的颜面往哪搁。况且，如果无法入宫，他以后嫁人怕是也难，他父亲早逝，没有长辈为他主持婚事，等年纪大了便不好嫁人，或是只能下嫁。
从小被养成的娇气性子怎么能受得了这些！现在都指不定背后被多少人悄悄笑话呢！
你看，那将军府的小公子，左右相家的公子都入了宫，就他们家这个陛下瞧不上。
是啊，一个男仆入了宫，席岁安竟然连男仆都不如？
想到那些长舌男的碎嘴巴，席岁安就忍不住身子发颤。他长那么大，碍着将军府的颜面，就没有人敢说他一句不是，现在这种情况，谣言估计已经满天飞了。再看眼前这个可恶的昆仑奴，席岁安狠狠地双手推他，豆大的眼泪从白皙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上滑落，伴着尖锐的哭腔，“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席止戈一个眼神屏退下奴，直接上前给了他一巴掌，“闹什么闹，席岁安！你是脑子拎不清楚！”
缁缃哪怕现在没有身份，还是个男仆；哪怕见了她们还是要见礼；哪怕陛下如今新纳两妃，可能不是那般喜爱他，但到底也是陛下身边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哪轮得到她们谩骂动手？
这一巴掌没收劲，席岁安的脸迅速红肿起来。他捂着脸，哽咽一声，不敢再说话。
席止戈看了眼呆滞的缁缃和他旁边长得极像的男人，拎起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我带他回去思过。”
说完便转身带着席岁安走了，徒留兄弟两人在湖畔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