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非要描述的话，大概是莫名其妙的某一瞬间，会感觉周围非常阴森，眼中世界如同笼上一层薄雾，晦暗不明
“阿嚏
突然之间打了个喷嚏，感觉身侧阴森森的
可能是空调温度开太低了吧
我看也不看伸手在身边摩挲，却没有摸到空调遥控器
没多想，我扭头看了一圈，发现遥控器在茶几上放着，于是探身去拿。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这里了。我嘀咕着，顺手拿起和遥控器在一起的水杯喝了一口
漫不经心放下水杯时，似乎有一道黑影在透明杯壁上一闪而过。我忽然有点好奇那是什么。于是将杯子转着角度观察，没多久就成功了
我的脸却一下子变得苍白。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碰撞发出的声音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映在其上
大脑飞快排除了入室抢劫等猜测，莫大的恐惧占据我的大脑，我知道自己不是害怕被抢劫等事
那个小小的人影，正是我死去不久的前男友。不论是死而复生还是鬼魂显灵，本都是无稽之谈
但那也并非我的幻觉。因为在我发现“它”的一刹，“它”同样注意到了我。勾起唇角对我露出一个无比熟悉的、温柔的笑
我现在一定颤抖得非常厉害。我张嘴试图说话，可因为太过害怕，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背莫名发寒，我眼睁睁看着“它”离我越来越近。然后，“呼”，一片凉气扑在脖颈上。那熟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你终于能看到我了
湿滑冰冷的、大概是舌头之类的在耳郭划过，温柔依旧的声音这次近在咫尺
“我回来了
我看到“它”的眼睛是血一般的红色
炽热，狠厉，冰冷。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我知道的，因为我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他虽然像往常一样笑着，然而那笑意浮于表面，在血一样的眼眸之下，已被疯狂占据
昭示着，其主非人
男友死了快一个月。在一起五年，早已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若非意外，我们未来已然确定
但他忽然出了车祸死了，所以原本定好的未来不得不改变。死者已矣，人总归要向前看，情绪低沉了大概一周，我已经差不多调理好自己，做好了未来的新计划。我请了一个月假期，用来调整新的状态，而今天正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将会抛却所有过去的事情，步入新生活
我没想过会再见到他。毕竟他已经死了。
但我想，我现在确实再见到他了，并非我的精神出了问题，而是他确确实实，以非人的姿态回归，告诉我他回来了
即使认出它是我死去的前男友，我也没有掉以轻心，它已不再是人，我无法用过往对它的了解分析它
我放下杯子，控制住表情缓缓转身，它就在我的背后，头发长了一些，眼睛变成红色，皮肤苍白，隐隐发青。它笑着看着我不说话，我知道他在等什么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露出伤心的神色，“你竟然……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它不开心我没有说出它想听的话，但依然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回来已经一周了
“我一直没有看到你
“因为你是人，阴气不足，我在这里待了一周，才使得你终于能够看到我
它说着舔了舔我的脸颊，它的舌尖冰冷，如同没有生命的死物。与它过近的距离让我清晰感受到它周身冰冷渗人的气场
“那你还会走吗
它摇头，眼神满是眷恋：“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
我一惊，可能不自觉露出了害怕，它眼神骤变，隐约透出些危险：“你在害怕，你不愿望
我急忙摇头，顿了两秒：“……只是在担心你。你变成这样没有副作用吗
“有，但是已经结束了。”它说
结束？结束了是什么意思？我思考着，是说它的副作用已经结束了
“所以不用担心
冰冷的触感忽然包围全身，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它抱住了我。略长的发丝贴上我的脸，它侧过面容对我微笑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这次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将我们分开
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让我心底发凉。新计划新生活骤然被打断的不满在心中蓄积。我低头调整神色，一时间说不出话
“为什么不说话
“我……”我张了张口，一时无言，“……只是太高兴了。”最后这么糊弄它
它想来是没信的，但却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它说：“你还没对我说‘欢迎回来’呢
“嗯……”沉默了几秒，我微笑着说道
“欢迎回来
必须尽快想个办法让它离开
我想
工作的事乏善可陈，它对这些没有兴趣，只是在我身边一直注视着我。无论是工作、吃饭还是别的什么。仿佛它的全部意义就是看着我
我从它口中了解到它的死亡并非意外，而是有人看中它的生辰八字刻意为之，打算把它炼成厉鬼。那个人的计划成功了一半。它确实成为了厉鬼，却没有认那人为主，相反，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然后，它来找我了
我在心底暗骂那个家伙不做人，坏事做尽得了报应就算了，给我留下这种烂摊子
“那你需要进食吗？”我问它
它说需要。厉鬼以煞气养，它必须不停进食才能保持这幅姿态。不然
“会转世投胎
“会魂飞魄散。”它朝我卖可怜，“那个人用了一些不好的方法对我，一旦我变得弱小，要么被其它鬼魂吃掉，要么魂飞魄散，连来世都没有
“我只有你了，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我嗯嗯啊啊地应付过它，盘算着既然有厉鬼，想来应该有专门的捉鬼人。我可以想办法联系那些人其实我本来是有些犹豫的
除了某些非人特质，它并没有对我表现出恶意。它如从前一样与我相处，温柔细心，而且因为是鬼有些事情做起来也方便很多，比如说隔空取物，比如说吓唬讨人厌的家伙
它回来的第一个月，我的身体健康直线下降。关系好的同事说我脸色越来越苍白。第二个月，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时常头晕眼花，记忆力变差，思维迟钝
原因一猜就知道。它是鬼，我是人，长处一室对我自然没有好处
而且——周围出现了多起失踪案。我模模糊糊意识到，那都是它干的
它再如何温柔，终究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了。无道德观念的非人事物，消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它大概五天离开一次去“捕猎”，一次大概一个小时。我抓住时间在各个可能的论坛隐晦求助，两周后终于有了回应
对面说自己会先来查探情况，约好时间后，我稍微松了口气，开始删除浏览记录以及聊天信息
毕竟是我好不容易筛选出来的看起来靠谱的人，希望是真的靠谱
没多久，它回来了
每次“用餐”回来，它身上的攻击性总是最强的，眼睛也猩红，阴沉可怕
它抱住我，在我颈侧轻蹭，发丝挠着肌肤有些痒
“很累吗？”我问
“还好。”它的声音懒洋洋的，“总是在一处捕猎容易引起注意，所以最近都走得比较远一定要——”我没说完，答案是心知肚明的
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我。我乐得安静，便闭目养神，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它忽然打破宁静的氛围：“能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死的时候，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的很害怕
“还好我还有机会。那个人，他养蛊似的，让我不断和他捉回来的厉鬼拼命，很多次我都以为我会被彻底吞噬掉，再也见不到你
“每次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我想再见你一面，哪怕只有一面也好
“所以我坚持下来了，即使非常痛苦，我坚持下来了
它收紧双臂，我感到有些窒息的难受。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洒下气息：“如果你要抛弃我，我会疯的
我将手放在它的手臂上，轻轻道：“不会的
“我相信你。”它开心地说，描绘着美好的未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很快，你就不会因为和我在一起而痛苦了
我“嗯”了一声，心微微一颤
这样子，简直就像是回到了我和尚是人类的他一起计划未来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充满向往，期盼着美好的未来
只是曾经一起决定好的计划，夭折在了几月前。回来的它，不再是我认识的他。它吞噬了过多厉鬼，早已变得并非自己
我缓缓平复心情
我当然不会抛弃你。我在心底补完刚才那句回答，因为我会直接杀死你
我垂眸收敛神色，它忽然叫了声我的名字。将一个小盒子递在我面前
“本来打算送给你的生日礼物，送迟了，抱歉
我接过打开，其中是一对精致的戒指
“我本来，是打算在你生日那天向你求婚的。好不容易找到它，想着给你一个新的惊喜。但刚才忽然很想直接送给你，就干脆这么做了
它小心翼翼地问：“你愿意接受吗
我猛地将它合上，深呼吸了好几回
它急忙来到我面前，眼神有些受伤，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不喜欢……吗
我挂起微笑，摇摇头：“不是的
“我只是……太惊喜了
“那我给你戴上吧！”它兴致勃勃地说着。拿出女式的那枚，动作轻柔地套在我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好
然后它伸出自己的手，要我给它也戴上
我拿起剩下的那枚戒指，迎着他期待的眼神，将它套在它的指间
“真好啊
如果没有迟到就好了
我没想到暴露得那么快
我找机会和网上找到的那个人经过了一次，回去后她发消息说我身边的鬼很强大，是某种失传的方法炼制成的厉鬼。她无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让我再等一等，她去找家中长辈问一问
那天晚上我正和她慢慢商量着其他计划，按往常来说它还有半个小时才会回来。但它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说道
“你果然还是想抛弃我吗
我大惊失色，想要关闭消息界面已来不及。我勉强维持冷静切换页面，辩解：“只是在和一个网友聊天
“没用的，我都看到了。”它幽幽说着，“你和她商量如何驱除我，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多说无益，我索性沉默
它见我不言不语更加生气，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满是怒气：“你果然不愿意。你在骗我
“可是，”它忽然软下声音，在我耳畔轻轻地笑，说不出的诡异，“你答应过我了。我不会给你食言的机会的
“我也不会骗你。”我冷静开口，“我们已经交换过戒指了，所以我不会抛弃你的
“那你为什么在和那个人商量如何封印我！？——”它激动起来
“你之前不是说，太过频繁的易动会引起注意吗？”我拿出提前编好的理由，“我只是想从她那里知道有什么办法会伤害到你，然后避免你受伤真的吗？”它迟疑了
我果断点头
它便又笑起来，语气轻飘飘的：“太好了，我就知道，我知道你不会舍得抛弃我的
总算度过这次危机。我和那个人停了半个月的联系。它还是害怕，于是这半月都只在附近活动，不敢离开太远，方便时时刻刻看着我
但是这样就太明显了。它绝对会引起注意。事实也确实如此，半个月后，我找到机会再次和那个人联系的时候，她告诉我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它的行为已经引起波澜，预计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更厉害的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盯着这行字沉默了一小会儿。我特意拜托她不要上报，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另一个好消息是，我需要的办法找到了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时间问题了。看是那些人先解决它，还是我先完成自己的布置
三天后，我以有危险提前防备为由，成功在它面前完成了阵法的布置
“如果那些人来捉你，你打不过她们就回来，这个阵法会保护你不被她们伤害
它摇头：“我不会把危险带回来
我无奈一笑：“那我不是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它一顿，仍是摇头：“我会解决她们的
我故作伤心：“你要违背我们的约定吗？你说过会和我一直在一起的。相信我好吗
它注视着我，终于缓缓点头
第二天，上班途中它匆匆离开。我便立刻请假回家，赶回去时它还没回来。我等了几个小时，见到了虚弱的它
它的魂体已几近透明，显然已经快要消散。见到我在家里等它，开心一笑便来到我面前
“我快要离开了。”它说，“那些人确实很强，马上就会追过来。这几个月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
它满意地笑：“我们约定好了，所以，你陪我一起走吧
它抱住我，锐利的指甲横在我的颈后
我回抱住它，摇了摇头：“不，我不会陪你走的
“我不会给你食言的机会
它说着便要割破我的脖颈。在那之前，我启动了阵法
一时间光芒大盛，它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显然已发觉这个阵法的用途
“你
只可惜，它的话没有说完的机会了
借着那些人对它的削弱，它现在已经没有力量反抗这个阵法。这阵法本来的作用是招魂，让魂魄缺失的人找回丢失的魂魄。我并不缺少魂魄，所以在这一点上修改了阵法——还得多谢那个好心人，修改后它的作用便是让阵法内锁住的魂魄与招魂者融合
也就是说，我与他合二为一了
光芒消失后，怀中的魂魄已不见身影。我的意识还有些涣散。毕竟是从未有过的事，时间紧迫也没有做过实验，但我能感觉到我成功了。我的体内有两个意识，一个不可置信尚在迷茫，另一个则非常满足
我只融合了他最本质的魂魄，也就是说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未与其他鬼魂融合的魂魄。而那些剩下的厉鬼魂魄碎片，用来应付那些人已经足够
我处理掉阵法的痕迹，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镜子中的我似乎有两幅面孔，因为魂魄尚未完全融合，头痛非常
稍微休息一会儿
我躺在床上，进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