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得尤其迟,时至今日,天空还在隐隐飘雪。
凌竹立在宫墙上,眺望着远处的烽火,炸开后整个天幕亮如白昼,打亮了山峦底下的如群蚁般密密麻麻集结的军队。
他们正整齐划一向城门的方向移动。
宫闱中侍女换了一轮,驻扎的士兵也不是昨日的面孔。很快,赵王的军队就会踏上京城,再攻入这早已薄弱得不堪一击的皇城。
风中飘落的雪粒打到凌竹的头发上。
顾怀瑾擒着温和的笑,为她添了一件外衣,掀起逗帽替她盖上,挡住一些风雪。
“阿竹,起风了,当心着凉。”
“顾哥哥。”凌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伤,好些了吗?”
得知朱夜简在牢内将他打去了半条命,凌竹心里有点愧疚。
“早就不碍事了。”
凌竹又开始眺望,顾怀瑾想从她脸上读出什么,奈何她一直是这幅平静的模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阿竹,我
“顾哥哥,”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凌竹抢了先,很温柔地笑了一下,眼底却是冰凉凉的,“事情结束,我便该走了。”
顾怀瑾的眼神寂了一寂,“你要去哪儿?”
凌竹沉默。
“好,我不问就是了。”
顾怀瑾默默的想,若是一开始,他没有退缩……
他摸摸胸口,从中掏出那只破旧的香囊,托在掌中。
“这么多年,我一直带在身边,”他带着小小的希冀,“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顾哥哥,我……”凌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非原主这件事,只说:“我已,嫁为人妇。”
“我不在乎。”
“你该在乎。”凌竹的话接得很快,“天下易主,这天下自然少不了他的那份,我不适合再呆在这里了。”
顾怀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落寞,他抬手,将她头上的落雪拂去,“我明白了。”
有急急的脚步声靠近,一个宫女从楼梯处上来。
“凌姑娘,娘娘唤你
晕黄的灯光下,纱帘缓缓降下,一人影坐在梳妆镜前,额前贴着细钿的花钿。
“近儿不知怎的,肩老是不舒服,凌竹,你过来替本宫捶捶。”
凌竹走了进来,颔首:“是。”
手的力道刚刚好,顺着肩膀来回揉动,贵妃很是受用,她闭着眼,缓缓问道:“半月了,辰儿也不见来寻你,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凌竹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下,又重新动了起来,她只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好。”
“我给辰儿送的信都被退了回来,你说,他要是不跟我回来可怎么办。”贵妃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一只手翘起兰花指,用指腹揉着太阳穴,她睁开眼,盯着铜镜中凌竹的半张脸。
“若以你作威胁,你说他会吗?”
凌竹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纤细的脖子低着,显得很卑微,“娘娘饶命。”
“瞧把你吓得,开个玩笑而已!”贵妃扶她起来,“只是没想到,他嘴上说与他无关,却还是为太子做到这份上。”
贵妃微微一笑,赞道:“这半月若非是你一直在背后周旋,大计不会如此顺利不敢。”
凌竹汗颜。
哪里哪里,都是靠醉梦仙套出来的情报,现在一一攻破而已。
但也费了不少力气。
凌竹头垂得更低,“娘娘抬举了,民女只是小小的一环,成不了大气候,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夜色正浓,本该是就寝的时辰,贵妃却要作一个盛装。
描了红唇,红金相称,艳丽非凡,凤裙里翅膀,微微抬起下巴,铜镜中人雍容华贵。
“就是今夜了……”取出一把描摹着牡丹花的头梳,慢慢梳着发尾,凌竹喃喃,被贵妃听了去。
“是啊。”贵妃垂头从镶金边的圆盒上,为自己挽上一只凤钗,“总算是,要变天了呢
金銮殿沉在死寂中,金碧辉煌,唯有一盏宫灯寂寞地亮着。
朱夜简一身风霜走进,金边红毯从龙座上铺至大门,上头都是未干的鲜血,甚至有血迹沿着玉石台阶淌下,像一条蜿蜒的小河。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这场变故来得太快,他夺回飞羽令调动了旧部兵马,在临关处守了七日,最终退守回上京,结果上京早就被赵王的另一支兵马占据。
空气中都是浓郁的血腥味,太子面色惨败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扶他的脖子,还有气。
“皇兄你说过,你会站在我这边的,为什么?”太子一边吐血,眼中蒙上一层薄纱般的死灰。
朱夜简没有回答,问:“太医呢?”
“没用的……”胸前是淬毒的尖刀,“哪有什么太医,这宫里早就被赵王的人杀光了。”
“你还回来,我很高兴,对不起。”太子的气息若了下去,眼神吃力挪到一边,“我对不起父皇,也对不起皇爷爷。”
顺着太子的实现,朱夜简望向金辉的龙椅,眼里闪过一丝悲戚。
太子断了气。
朱夜简合上太子的眼,起身一步步走入偏殿,那里宫灯长明。
皇后饮了毒酒,不甘地瞪大眼睛,失去了呼吸,是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眼睛瞪着的,是面前一身金丝华服的女人。
一声细响,身后是瞬息出现的脚步声,明显功力很深。
女人立着不动,顷刻间,抵在颈脖间的剑寒冷如冰,浓烈的杀气笼罩着。
贵妃却不慌不乱,“辰儿,你这是要杀我么?”
“凌竹呢。”
“你来,只是问这个?”
朱夜简重复了一遍。
“凌竹呢。”
缓缓回头,朱夜简浑身都是干涸的血,整个人没在阴沉中。
贵妃的神情有些怔,“原来你都知道
顾怀瑾拉满弓,对准了在风雪中疾驰的身影。
脑海掠过凌竹的脸。
那日,在宫墙之上。
他以为自己晃了眼,这长物是怎么从她袖口变出的。
只听见凌竹说:“这只箭,你留着,若是朱夜简出城,你替我,将他射下马去!”
顾怀瑾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迟疑,“若他真的死了呢,你就不怕
“嗯。”凌竹眨眼笑笑,“就当,我给你报仇了吧!”
顾怀瑾屏气,将箭脱弓。
他箭术一般,拉弓技巧也如往常。
他心里也没底,可不知道为何,箭一脱弦,就如一尾飞燕,有生命里一般朝着目标笔直飞去。
顾怀瑾一阵惊愕。
风雪中,那人从马背上直直跌下
雪下得好大。
凌竹一步一脚印,无比艰难地踩在雪地上,雪没过小腿肚,双腿冻得僵硬,力气发不出来。
滴滴滴——
【攻略提示:距离存档点还有   3   公里,存档点开启时间有限,请宿主尽快前往!】
“该死的,怎么那么远啊!”
凌竹欲哭无泪。
又艰难翻过一个小坡,越往高处,风雪下得更猛,刮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终于,在远处的平地上,蓝色的光圈自地面升起。
“我去,总算……啊呀!”凌竹差点一跤绊下去。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茫茫飘雪中,凌竹回过头,眼睛睁得滚圆,脑子一片混乱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朱夜简能凭空出现在此处?!
滴滴滴——
【系统错误,系统错误,系统错误。
正在修复中
修复失败,请宿主尽快处理
凌竹
“凌竹,你这回可把我弄得狼狈啊。”朱夜简睁着眼,眼神却是涣散的,手摸过她的脸,停在脖子的地方,一圈圈收紧,自顾自说道,“只是要你呆在我身边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凌竹
“为什么。”
凌竹稳住身型,故作镇定道:“什么为什么?”说话间,她暗暗用力想脱手,奈何根本掰不动。
眼看着蓝光变弱,凌竹心里快哭了,系统你倒是快点想办法啊!
滴滴滴——
【攻略提示:解决方案开启,请接收。】
手心一沉,凌竹在袖中用手摸了一番,发现是一把匕首。
凌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