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 早 八时
你在奇异的清香中醒来。
小心翼翼打开卧室的“正门”,你凝神静听,感受到只有一个人,终于放心跳下梯子。
就是嘛,维斯这样的家伙怎么会与人合住。
“亲~爱~的~”,你立刻绕过椅背勾住他的脖子,从他的肩膀探出头去。
魔导士身前悬浮着一个正在自动斟茶的茶壶,把你叫醒的清香正从壶口不断飘出。
“草茶。”不等你开口,维斯直接回答了你的疑惑。
哦,精灵族的食物。
“我可以尝尝吗?”
他倒了一盏,你刚要伸手去接,他又扔了一大把水果糖进去虽然你的确喜欢甜食,但这种分量也太夸张了吧。
看在他好心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你默默把茶盏送到嘴边,做足了被齁住的准备嘶————!苦!怎么这么苦啊
你“嘶哈嘶哈”地吐着舌头,抓了两把糖块往嘴里猛塞。
闻起来那么香的东西为什么会这么苦!苦得牙齿都要掉了!
你一边大嚼特嚼着软糖,一边近乎惊恐地看着维斯端起什么都没加的杯盏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对你露出好整以暇的微笑。
你把半融化的糖水吞下去瞪着眼睛真诚发问:“维斯,你是混血导致的魔因变异吗
“我记得——嘶——精灵和人类的味蕾并没有什么不同,哈、哈。”
不如说由于更密集更敏感,像他这样把苦药当茶喝的绝对有大问题!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优雅地将绘有奇异字符的瓷杯搁在一旁,绕过了你的挖苦,“王殿执法官…我记得外交部和边军也有他们的位置。”
那个不带任何嘲讽意味的温和笑容是如此难得一见,以至于你毫无准备地被这一记言语化成的重锤砸中了脑门。
暗暗深吸一口气,你瞬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大早上的就毁人好心情,干得漂亮啊维斯。
简直叫你怀疑他是不是整个晚上都在准备这句了
你知道他在跟你暗示什么。
他也知道他在跟你暗示什么
维斯在问你要一个“未来至少是探讨“未来”的资格。
问题是:你们没有未来。
句号,不是省略号,不是感叹号,更不是问号。
仅仅一个平淡的,早就被确认好的事实。
你要成为的不是王殿执法官,是圣殿神侍。
神侍…是修女,舍弃身为人的一切,为光之神的眼耳口鼻,为光之神的喉舌。这就是你的命运,你自己决定了它。
圣白加安塞吉塞加洛林。那位可敬的女士,虔诚的苦修者,唤醒你、拯救你、引导你,不问因由、不求回报。
她是你的贝缇丽彩、你的玛利亚、你唯一信仰的女神。
任何远离她的未来都相形失色、索然无味。
她是神侍,是第一修女,终身作为光之神的化身于世间行走。
那么你也必将进入圣殿。
不论为谁服务,不论为何行动,只要终点是长伴于她身侧,那么一切都不仅仅是值得而更是让你心甘情愿,欣喜若狂的要把这些告诉维斯瓦夫吗该把这些告诉维斯瓦夫吗?
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准备放弃他,因为加洛林殿下远比他重要
继续欺骗他。
告诉他真相。(看后面章节的标题
A. 继续欺骗他
算了。
你不想现在就和他撕破脸。
刚刚强逼对方暴露心迹,睡完了又立马翻脸说不会负责————听起来真是糟糕……
可实际上他分明没有吃亏。你从他那儿拿走了什么?几管精液?几句“甜言蜜语”?那么,你有又什么不可以隐瞒的呢?
你们之间原本就横陈着无数。
这样一想仅有的点滴心虚都消失不见。
黑暗魔导士向你递来一碟松饼,上面浇满蜂蜜,似乎刚刚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然而他的眼睛却紧盯着你。
“是的,”你认真点头,坐到他对面,毫不避忌地迎上这锐利的目光,摆出副仔细探讨的样子,“理论上有郡级法庭的地方就有执法官。王殿亲封只不过起点高些,可以留在廷内效力,也容易分配到要地。”
他眼神温和了些许:“你打算…”
蜂蜜很甜,松饼很香,他手艺真的很好。
“我目前打算留在廷内。”你咽下口中的食物,抬起头来,慢慢地回答他。
这是完全符合“一心向父有严重爸爸情节的薇拉”风格的回答。
你有感觉,维斯比你想的要了解你,所以绝不能抱着“说好话哄哄他就过”的心态来应对。
他脸色不变,眉峰微挑,语气平平,“那祝你官运亨通,再也不见?”
你们对视了两三秒。
接着在并没移开视线的情况下,你站起来,双手前撑到完全临近他的桌面部分,上身跟着压过去,以距离的缩短和高位的俯视换来更强的气势。
“亲爱的,”你轻轻地说,故意压低了音色,“如果你认为用反问就能刺激我说出你想听的话,那么你错了,我说仅仅因为我想。”
抬起右手抚摩过他的左颊,你在色泽浅淡的唇角不轻不重地擦了一下,坐回原位。
“撒娇若变成胡搅蛮缠会叫人厌倦的。”将双手交叠,你侧头打量墙上悬挂的珍贵图谱,等着维斯摆出他的诚意。
沉默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黑暗魔导士以你没想到的内容开了头。
“我的故乡,塔伦的暗精灵……是由主母统治。”从这场拉锯战开始维斯就没再碰那杯草茶。
瓷盏底部似乎被铭刻了温度检测相关的阵法,茶水此刻依旧热气腾腾。
天,居然在这种时候走神!
你立刻用力点头补救,这个“常识”已经在艾尔林流行了有一段时日,身为周游四方的法师你甚至参与了一些文献的收集。
维斯没在看你,他的目光溜到了你刚刚欣赏过的图谱上,语速适中,仿佛在讲来自某个遥远国度的传说逸闻。
“所有的交换生都是黑暗贵族里的边角料。无论名字多长多好听,都没有继承权,”他转回头,嗤笑,“也就那老蠢猪信以为真,把长女换过去。”
你先是惊讶于他没有资格成为祭司的事实,又因为他难得的推断谬误感到某种微妙的趣味性。
“这就是你的盲区啦~”,你拖长语调,故弄玄虚地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瑟齐韦尔六世一共娶过三位王后,王宫里住的是第三任。前往地下之国的大公主是第一任王后费鲁扎的孩子,她母姓坎贝尔,十三年前那家就被剥夺爵位流放了,你觉得大公主还有什么希望?”
何况女巫同盟三年前才刚刚建立,此前上至王族下至农奴没有一位女性有合法继承权——甚至如今的女爵也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这么看塔伦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也许你该抽空计划一下,去向那群蜘蛛女神的信徒们取取经,学学如何让男人远离权力的宝座……
想象一下康森特主教,你亲爱的父亲,变成了母亲,是位优雅严厉的贵妇人——哦,美妙,美妙!
忍不住在脑中构出白日梦般的图景,嘴上却用一句话简单做了总结:“把暗精灵的规矩男女翻转一下,差不多就是人类的规矩了。说实在的维斯,如果我们俩能互换就好了。”
暗精灵根本没什么私生婚生,你将在那座神秘又辉煌的地底世界呼风唤雨,不必维持这光洁柔顺的圣母外皮。身为祭祀之女——虽然你不清楚祭祀在精灵族内是个什么地位,当她是贵族好了——你生来就背负殷切的希望,掌握庞大的资源,坐享肥沃的封地,拥有任意修习、使用任何魔法的权限。
而维斯,维斯可以从神父做起,经营得当,在十几年间便能登上主教宝座。接着架空辖地内的领主和小国王,手握实权,慢慢图谋教皇的三重冕。
哦,伟大的阿曼纳塔(光之神)在上,原谅你的不敬,但你真的忍不住继续想下去……
薇拉·皮亚塞奇尼。
维斯瓦夫·康森特把那身白得发光的玩意儿换掉我就考虑。你叫我什么?”
暗精灵的皮肤大多是乌木色,对面这位却由于混血完全丧失了这个普遍特征。略显诡异的、灰白的肤色将纯黑的眉毛与虹膜衬托得太过突出,以至于魔导士的一举一动都给人石膏像成活的错觉。
莫非这才是维斯酷爱躲在帽兜里的根源?
“薇拉?”石膏像皱眉。
你沉浸在幻想带来的大脑迟钝里,思维顺着眼前事物的表征无比顺滑地飞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身体却根据肌肉记忆在听到名字后下意识接话:“…嗯维斯瓦夫康森特
你“唰”地坐直了身体,手链打在桌面上发出“欻啦”一声。
“你怎么——哦见鬼。”你现在的表情一定真的很像见了鬼。
不打自招——不,在你无意中念出那个幻想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该死!为什么又会走神!在这种情况下!在你的宿敌兼地下情人面前!在最考验你演技的时候!
你今天起床一定没带脑子。
维斯眯起眼睛,左手食指一下下点着桌面:“ 你似乎与那位大主教十分亲近。”
冷汗沁满背脊,有一刹你甚至认为他就要猜出真相,幸好他迅速给你吃了颗定心丸:“看来艾尔林下任首席执法官的确是教皇安插的棋子?”
你敛目复又睁开,对他盈盈笑着,起身绕过他,顺手捏了把精灵的尖耳,“哪里,我只想到父亲身边弄个闲职,混吃等死就算了。”
你回头对上他的眼睛,做出一个滑稽的鬼脸,“你知道的嘛,伯爵夫人~”
在某个记仇精发作之前你立即转移话题:“我要准备表演赛,你的卧室借我——说实在的,不如我们干脆串通吧?”
这想法刚冒出来你就觉得妙极了。
「毕业表演赛」,听名字就知道,“表演”比“赛事”更重要。
毕业周是学院唯一完全对外开放的日子。校方借此机会宣传雄厚的教学资本和教学成果(比如维斯和你这种“优秀毕业生代表”);王室派人来表达一下与民同乐的亲切和对魔法界人才的重视(多是某位王子或实权公主);教会来力挺光明势力的绝对胜利总之跟什么都有关系,就是和你们这些参赛者的个人输赢没关系。
维斯已经收拾了杯盘,跟在你身后回到那间宽敞且厚重的卧室。
多半是为了照顾你这个地上种族的喜好,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开了天窗,接引了一束日光进来。
纯粹的明亮使这个由各种乌木器具组成的房间恢复了自然且深沉的色泽,所有黑暗系魔法的痕迹全部收敛,空气中一粒灰尘也看不见。你不由自主地站到那亮光下,转头看向仍旧停在暗处的维斯。
听了你的话他也没什么表情,明显兴趣缺缺,“你想认输就直说。”
“哦,”你立刻膝盖一软“啪”地倒地,膝行到他脚边,攀上黑色衣袍下摆:“维斯瓦夫,我认输。你跟我媾和让我在表演赛上赢吧。”
你狠狠咬住口腔内侧,试图挤出一点泪光让形象更凄惨些。
“起来。”他的脸似乎抽搐了一瞬。
“你同意了吗?”
你仿佛观测到他额上爆起了青筋。
“起来!”学生会会长咬牙切齿地瞪着你。
你自然不肯,于是一秒后就被揪住后领提起来了。
喉咙被勒得不太舒服,不过你却关注到另一件事:“维斯,你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瘦的情况下还有这么大力气的?”
其实以前一起偷鸡摸狗的时候你就有过隐约的违和感,这两天和这家伙滚床单上了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暗精灵应该并非擅长在光天化日下正面战斗的种族。就算在末日战争最激烈的日子,他们也是作为影子活跃在人族、地灵、兽潮与白精灵身后。
各族快乐建交的这些年,地下之国是最自闭的一角——导致人类对他们的全部了解都是以白精灵为蓝本的推测。
据说研究院数次想问暗精灵的城邦要几具遗体来研究——结果申请人自己差点成了遗体。
你嘛……你是不会承认在你把这家伙扒光发现他很普通地拥有一根普通的阴茎时是有点失望的。
“不要把人类对肉体的判断标准套在长生种上。”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你的头,把你从紧绷的领口解放出来。
你笑嘻嘻地顺势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到了魔导士身上,“那当年在火山口,我跳回下面去找你岂不是很没必要?咦,这么说拿体术对付你是没用的!”
前两日还在为自己剑走偏锋的创新沾沾自喜,此刻你却只庆幸还有时间重来。
当你着急忙慌从维斯身上跳下来翻找演算纸的时候,背后传来他阴恻恻的低语:“如果你当时没回去找我,现在
阴冷的目光扫过来,你背上一寒什么惊悚发言。
等等。
如果你当时没有在祭台崩塌的时候跳下去找维斯瓦夫,凭借暗精灵的先天优势,他想要脱困并不难。而一旦他回到学院,身为黑暗贵族、重要交换生、政治重点关注对象的维斯想要弄死你这个才刚刚打开交际圈、奋发树立圣母人设的私生女也太简单了!
他甚至不用偷偷摸摸使手段隐瞒,自有大把的人出于各种原因会替他遮掩。
就算暗精灵是雌性为尊,你们也是不一样的
啊,原来如此
指尖冰凉,握着羽毛笔的手流畅地写下一列列符文,你心下终于恍然。
之前不假思索地继续欺瞒,频频走神试图回避话题,都是因为这个:
你们是不一样的。
更进一步说,你们是不平等的。
就算没有继承权,在地表之上的这个世界,维斯依旧可以以大魔导士的身份立足,甚至得益于男性身份,被人簇拥或自行组建势力都并非什么难事,甚至这些功绩将反哺于他在族内的地位。只要维斯有意,他会成为地底与地表之间的窗户,游走于大陆政权之间不可被忽视的代表人物。
而你……不论你有多么向往高处,没有实权的女官或隐居法师塔的女巫就是等待你的终点。想要进入圣堂陪伴加洛林殿下也只有神侍一条路可走——这还建立在你成为康森特主教养女的基础上。
非要更进一步,你就必须付出极其残酷的代价,冒着不可估量的风险去沾染同族的血腥。
简·斯特里普(甘莫夫人)受刑的铜像现在还立在女巫同盟总部的广场上呢,那玩意儿被砸过的臭鸡蛋可不少。
自觉理顺了所有的你感到一阵轻松。
“维斯,”你直接忽略了他的危险发言,眨着大眼睛由下至上地对他撒娇,“塔乔夫人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啊,怎么办?你就忍心和你的老搭档死斗嘛?”
蹭过去扯住他的袖子,你学着五岁的小孩那样晃他的手臂直到他烦不胜烦,终于答应跟你同流合污
“我以为你很喜欢战斗。”现在,魔导士坐在桌后,飞快地绘制定点燃烧符。
你小心翼翼地沿着砂纸上的血迹撒磷粉,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出神回答他,“喜欢呀,有谁不喜欢胜利?但在表演赛这种无聊的地方透露新绝招?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新绝招?”维斯手一停,那张金箔纸立刻自燃作废。
你施了个无声咒拂开烟尘灰烬,不满地嚷嚷:“专心呐专心!会长,你在符文课上也这么不靠谱吗?”
“喂你干嘛!”
维斯施了个定向“龙卷风”,你身周那杂七杂八的一大堆手札笔记就被他掳了去。
自然,他打不开。
“好啦不是你说的光明黑暗只能修一个嘛,那些对你也没
维斯看了你一眼。
阴沉、压抑的怒火。
他生气了?为什么?
你意识到不对,正想问清楚,对面却已经划了指尖血绘出蛇形——
“尽皆复原!”你当机立断从虚空中抽出法杖施术。
九芒星柱外缀的水滴形蛋白石亮起荧光,所有被你标记过的禁制都隐隐显出金色轮廓,笔记卷轴手札“哗啦啦”飞回你身后码成整整齐齐的三摞。
然而风没有停止。
不安定的气息盘旋凝滞,逐渐在四角淤积。四壁乃至整个地板的里外,花费无数日夜反复钻研雕琢而成的咒文符绘依次发出轻微的颤鸣。深红色纹路蔓延,重新遮盖天窗,将明净日光扭曲为鬼魅色泽。
整间卧室似乎是被你过于外放的光明系力量惊醒,但你知道根本原因不是这个。
你看向静默于阴影内的魔导士。
“维斯,你怎么了?”
语气柔和是真的,显而易见的困惑是真的……牢牢握在手中的法杖,也是真的。
暗精灵的身周没有一丝灵的波动。不过于魔法师而言,法师塔堪比第二个肉身(这间屋子的防御规格完全是按法师塔来建的),而一个人动动手指自然不需要什么媒介咒语。
维斯没有回答,而你在细细感知周围躁动的过程中品味出了一种强烈的……禁锢的意愿。
獠牙张开,不为了撕咬猎物至其流血,而要将它紧紧锁在坚硬牢靠的齿骨之内。
所以并非生气,却是……是,什么?
你说不出来,但心情变得很微妙,微妙到你愿意暂时松手让法杖悬停在身后,主动走到那块阴影里去。
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尊阴沉的雕像。眼下深深的青黑——你一直以为是黑眼圈的某种东西,从右边单侧扩散开来,丝丝缕缕的纹路在脸颊上蔓延,更显复古美感。
你正要搭上他的肩膀,忽然被抓住了腕骨。维斯瓦夫一手笼着脸,一手把你隔在原地:“抱歉。”
欸欸欸欸欸欸?!
日轮今天从西边升起的??
很早之前你就将全身都覆满了咒文,耳朵这种五感之一更是重中之重。这意味着只要捕捉到声波,你就不可能幻听。
所以维斯瓦夫·皮亚塞奇尼的确道歉了,向你。
不不不,他会做“错”事本身就很离谱……
纯净的自然光重新透过天窗照射在乌木地板上,一切正常到仿若几秒前的不详完全没有存在过。
一半的大脑还沉浸在震惊中,另一半大脑则运转过度逻辑混乱,只有被维斯抓住的那块皮肤仿佛被施了“痒痒咒”,连带全身都毛毛的不自在起来。
你正试图思考是要甩开还是任他抓着,魔导士又出乎意料地开口:“抱歉,我太急躁了。”
太惊悚了,不仅因为这些话本身,更因为他是笑着对你说的!
维斯瓦夫,微笑着,满含歉意地,向你认错!
你下意识后退一步,抽回手,花了数秒平复波动不止的心绪。
“维斯,”最终你抬起头,重新看向已经自顾自继续绘制符文的魔导士,“对不起,我确实没有对你施加禁制豁免。因为说实在的,我没想过有一天你们会滚到一张床上,并且以不仅仅是炮友的身份。
其实你毫无障碍地打开了他的笔记时就应该反应过来的,只是他画的那些……实在太让人震惊。
他什么时候对你施加的禁制豁免?不,重点在于——
“你在想什么啊?”你再次走近他,靠在珍贵的实木桌旁仔细端详那张阴郁的脸,“我可能一辈子都翻不到你的东西啊。”
“与其问我,不如自己去试。”他又覆上了那层冷漠面具。
你歪头,佯装认真思考,“好主意,可是等你去了塔伦我该怎么把豁免权收回来呢?万一你
啊。
说错话了。
他手上不停,没有像刚才那般出现失误,也没有把视线投向你。
但是你停住了,他没有接话。
如果你跳过去,他就会默认你的态度。
联想刚刚的疑似失控场面,你感觉再回避问题会引发大麻烦已经隐瞒了,不就是再加一个哄骗吗?
你会的。
清清嗓子,慢步踱回角落里那一堆瓶瓶罐罐间,你随口画起蛋糕:“如果会长大人真的不回塔伦,我也可以考虑离开王宫,外放到夏洛蒂女爵的封地。瓦兰奈尔那边,你知道的,离玫瑰群岛不远
浓郁到近乎纯黑的深紫色眼睛几乎侵占了你的全部视野,暗精灵在瞬息间移动到你面前。
你的下巴被他掐住,他俯视着你。
“那么,立下誓约。”维斯瓦夫·皮亚塞奇尼说。
经历了刹那的窒息,你压回舌尖的防御性恶咒,试图挪开他的手。
“什么誓约?”你有意模糊他的语义,努力打哈哈,“我可不知道最后会被分到哪儿去,陛下和那群大贵族的拉锯又不是一天两
“以阿曼纳塔发誓你永远放弃王殿首席执法官的权柄,我将以罗丝起誓永远放弃皮亚塞奇尼的姓氏。”
一字一句,嘴清舌白。
你感觉耳膜炸了。
“你疯了!”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你猛地站起来,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地上那一堆瓶瓶罐罐倒得倒碎得碎,奇怪腐败的气味开始弥漫,你却只是随便聚灵让法杖压住。维斯更是满不在乎地任昂贵的丝绸袍角被腐蚀得破破烂烂。
那副邪术入脑的样子让你头更疼了。
就算不清楚暗精灵族内势力划分,能有资格和大公主交换的棋子也绝对不会来自什么次等家族。
况且你见过没有姓氏的暗精灵:杀手、盗贼、被通缉的邪术士……维斯亲口告诉过你他们是“被放逐者”。
他!亲口!告诉你的!
“哦我的女神你绝对在开玩笑。哦天杀的梅林……”你双手紧摁太阳穴,不由自主地原地打转,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眼下的状况。
这精灵疯了,你十分确信。
“你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你甚至忍不住朝他喊,“你怎么可以,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他到底在想什么!“被放逐者”!他就准备迎接那种未来?什么要命的玩意儿!
当事人自己却笼着手站在那里,嘴角咧开不详的弧度——一个冷笑。
“薇拉,你在担心我……”维斯语调温柔地,冷笑着反问你,“还是担心被誓言反噬?”
你担心他!
纯粹、完全!因为你这该死的根本就不会去参选什么执法官!你会进圣殿!
“维斯瓦夫,”
你深呼吸,闭眼、睁眼,强迫自己稍稍冷静,试图从根源解决问题,“你是十二岁的小孩吗?为了‘爱情’头脑发热?”
“是啊,”再次出乎你的意料,他竟然并不否认,“爱情的野心使我倍受痛苦。【注①】你的野心却使你忘记一切……薇拉,起誓吧。或者你我赛场见。”
你,忘记一切?
不明白。
然而他再不接受你任何转移话题的行为。
无根之水自魔导士脚底漫出,很快浸没了整间卧房,六个平面的法纹以一种你并不能完全看透的规律连环生效。
你以意念让法杖在身侧旋转,感受水流随着黑暗气息迅速没顶又迅速退潮,整个建筑都在上升变形。
最终,你发现你们站在了森之迷宫的外部。
这是一个露天的高台,距离地面有十五米左右,材质大概是各类兽骨混杂凝炼而成。最底部的数米是完全光滑的圆柱体,虽然你看不见上面有什么,不过大概是卓尔语中的密文浮雕。从中段开始的台阶上则用公羊血绘满了传说中深渊内的种种怪物。八条形状奇异的棱规整地顺级而下没入地面,仿佛蜘蛛的八条腿。
一座非常精美的祈愿台,与信奉蜘蛛女神的暗精灵极度适配。
仅有的问题是它应该在地下、在黑夜中运作,而不是跑到午后三点的烈日下,给一个光明信徒发誓用。
那些复古而奇异的黑色纹路再次于眼尾生长,维斯无声地说了些什么,于是同款纹路浮现在了他脚下,飞快蔓延直至覆盖整个祭坛——除了你脚下,你用防御阵将它们挡住了。
他阴郁下陷的面容上绽放着一抹轻柔的微笑,放在如今的境况下显得相当病态:“起誓吧,薇拉。我们一起起他个大头侏儒!
看来今天不冒点风险是收不了场了。
“沉默的水与无声的风,于寂静中苏醒,在纯白下给予庇佑。”法杖高速旋转,你顶着愈发浓郁的、来自地底的戾气朝源头一步步走去。
“好啊,”你抬高声音,直视那双紫黑的眼,同样慢慢地笑了,“我发誓。不过维斯就免了吧,我可不想和‘被放逐者’混在一起。”
所有纹路在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注①:爱情的野心使人备受痛苦,希望和狮子匹配的驯鹿,必须为爱而死。我们永远不说再见好吗?再见,也是为了下一次见,好吗?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恋人的眼中有它净化了的火星;恋人的眼泪是它激起的波涛。它又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吃不到嘴的蜜糖莎士比亚《终成眷属》
(这部分下面就有一段超级爹味的发言,阅读男名人的作品真的很磨练忍耐力,一些金与屎掺杂的猝不及防【滑稽
作者有话说:从“就算没有继承权,在地表之上的这个世界……”到“那玩意儿被砸过的臭鸡蛋可不少。”这一段会不会有股很浓的说教味?【思考。有读者大人在看的话跪求建议和评论orz。(作者心脏非常强大,随便评)。以及本屑作者终于从病房出来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