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间中间,纤细的高脚椅斜靠在迷你吧台旁。橘色的灯光昏暗,椅子上的人形轮廓面朝某处,安静得像一尊立牌。
“过来。”死静的空气终于漾起波澜,伴随着一声鞋跟踏上木料的脆响,女声稚嫩得违和。
无事发生。
于是乎,角落中膨胀出两个巨大的影子。
他们靠向房间中间,站定时,有一团什么在他们中间挣扎,发出呜咽。仆从一左一右将其拖到了灯光下。
我敲了敲桌子,惨白的灯光登时胀满了屋子,争相往我的眼睛里挤。同时占据我眼帘的,还有我的第一个货。
我曲着右腿踩在踏板上,身体前倾,眯眼打量起来——
这是一个肤色偏黑的男人,平齐的短发,长相普通。他的睫毛浓密纤长,从俯视的角度看下去,格外显眼。他的头被迫低下,眼睛却用力向上抬起,那种狠戾的打量使我下意识地抠住了椅子边缘。
“弄开他的嘴。”我识趣地选择借助外力。
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仆从干脆利落地扯出塞着的碎布,同时捏紧了他的两颊,力道之大,使男人的脸扭曲得更加狰狞。
我俯身扯住他的头发,将左手手指插进他的嘴里胡乱搅动。
与粗硬油腻的发丝相比,人的舌头软得不可思议,滑腻的触感极为舒服——也让人恶心。我将注意力集中在左手上,试图减轻些许反感。
他企图用舌头对抗我的手指,柔软背后的力道激起了我的兴趣,手指刻意地与舌头纠缠起来。
“你——唔哧,……”男人含糊不清地咒骂着,愤怒和耻辱几乎要从薄薄的角膜里破茧而出。
我收回手,一条银亮粘稠的丝线勾在我的指尖,迟迟不断。
我手肘抵着膝盖,悬着手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谁?”
男人动了动舌头,银丝在空气里淫靡地跳动着。
“你要做什么?”
我嗤笑一声,打着圈,将银丝完全地缠在指上。
迎着男人厌恶的目光,我把脏了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擦了擦,同时吩咐仆从将人吊起来。
“说话啊!你们,放开我
“把灯关了,门锁好。”
没有回头,我大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锁上沉重的木门,我闭上眼睛,把自己紧紧地贴在门上,让干净的空气涌进肺里。
差一点,也许再久一点点……他就会发现我的指尖在发颤。
我猛地弹起来,冲向浴室,将水龙头开到最大,狠命地搓着我的手。冰凉的自来水在我的皮肤上流淌,那种粘黏的恶心感始终挥之不去。
我干呕着,直到皮肤发皱、口腔发麻,直到洗手池的水漫到地上。
镜子里的女人狼狈地张着嘴,水顺着下巴流下,洗手台一片狼藉。女人双手撑在台面上,黝黑的长发垂至胸口,小巧的瓜子脸上五官精致,但缺少点睛的特色,比如一颗美人痣,或者风情万种的眼尾。皮肤还算白皙,但胸前分量差强人意。
红润的唇勾了勾,镜中映出的眼睛有些涣散
两天前。
狭小的出租屋内,我漫无目的地点开一个又一个网站,无心看任何的内容,只是机械地打发时间。
面试又失败了。
一个小时前,我看到了录取名单。
不死心地刷新了一遍又一遍。
没有。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最后一轮面试有八个人。
只有一人没有面试成功。
是我。
我可以比一个、两个……甚至六个人都差,但怎么可能是最糟糕的那一个?哪怕再多一个人,再多一个人不被录取,我也不至于如此崩溃……
绝望。
我一遍遍对照着名单,怨毒的心思夹杂在汹涌的愤怒与委屈里: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让你们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有眼无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总有一天……
我的视线滑过桌上的日历,刚刚才拼凑起来的强硬一溃千里。
还有机会吗……
这是失业的第三个月,不用看我也知道钱包里是什么境况,而手机一声声响着催命的提示音,提醒余额的短信已经堆积如山。
我在搜索框里输入“人不吃饭能活多久”,回车。
在页面加载的空隙中,我哀怨地想:一个一无所有的将死之人的诅咒,比鹅毛又重多少?更何况,也许真的只是我太糟糕……
“叮铃——”屏幕上跳出一个面板。
8月3日19时00分,敲响了命运转折的钟声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一时恍惚没有回神。
短暂而礼貌的停顿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走近,在离门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什么事?”
“主人,晚餐准备好了。”门外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
“知道了。”我睹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正正五点半。
走回浴室,镜子里的年轻女人无声无息地在脸上镀好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