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那年,余敏念大二,暑假来C市旅游,正好赶上苏曼的生日
偌大的苏家别墅挂满各种彩色气球,五颜六色的飘带从天花板顺着柱子垂到地上——
余敏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的party,忍不住四下张望,苏曼却悄悄把她拉到一旁,指着指着不远处的某个男孩给她看:“诺,那个就我跟你说过的……学长。”
空气中飘满食物和酒水的香甜,人们在晃动的射灯下尽情欢闹嬉笑。
余敏顺着苏曼目光望去,只见一个挺拔男孩站在靠窗地位置。
眉眼深邃,挺鼻、薄唇,下颌线清晰利落——英俊归英俊,却透着那么几丝“生人勿进”的气息,那双深棕色眼睛里流露的稳重和淡然,更是和他年纪不相符。
“蒋承泽。”苏曼重复他的名字,又道,“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是有点……不太好相处。但你若真的和他接触了,会发现他不是那样的。”
是吗?
余敏在心里反问。
有些喘不过气的喧闹空间里,她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借青柠的酸和冰块的冷冽,展开回忆,将苏曼信件里描述一一和眼前的身影结合。
怎么都没能拼凑一个鲜明,逻辑自洽的完整形象——
反倒是一场牌局,让她对他有了基本的了解
牌局是在聚会过半后,不知谁提出的上的人走了大半,剩下八九个,刚好凑一桌德州扑克。
余敏不玩德州扑克,但年少闲来无事时,翻过父亲书柜里的《德州扑克高阶策略实战笔记》,知道规则,也知道这个游戏的本质并非运气,而是概率计算,心理的博弈。
“我不会,我先看你们玩。”她退到一旁做观战的角色。
苏曼没勉强,牌局很快开始
苏曼玩牌和她本人一样直率,第一轮便早早盖了牌。
要是余敏,在前面两人大小盲注的情况下,怎么都得扔些筹码进去,探探路——但苏曼没有,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牌烂。
苏曼旁边的玩家比她好一点,但也只好一点——会一些分析,但喜怒全在脸上;余敏看了两圈,就能根据她拿牌的表情和微动作,猜到她手中牌的大概等级。
而其他玩家也不见得比这两人高明多少。
要么策略偏紧,根据其下注便能推测底牌大小,一点经不起诈;要么人菜瘾大,什么烂牌都敢堵上运气;稍微会玩一些的,也只是停留在炸金花的层面,会推测各家底牌大小,至于后面如何跟注,加注,计算赔率……就完全不会了
几圈下来,余敏发现厉害的只有一个蒋承泽。
他不管拿什么牌,脸上都一个表情, 让人永远猜不到他底牌好坏。
但他却能观察出其他人的底牌如何,也懂策略。
哪怕拿着一手不算理想的牌,他只要看准了,就敢稳稳地加注,不会露出心虚,也不虚张声势、言语挑衅。
没多久,桌面上大半的的筹码都堆到了他的面前。
“咦,你赢这么多?” 最惨淡的苏曼讶异地凑到蒋承泽跟前,反复清淡他桌上的那一摞摞筹码,“运气运这么好吗?能不能分点给我。”
那一刻,余敏忽然有一种感觉——或许,苏曼和蒋承泽并不适合。
蒋承泽的心思太深了,单纯如苏曼——如果他想骗她,也许只要勾勾手指头就能办到
“我可以来玩两局吗?”余敏最终挨着苏曼坐了下来。
任何与运气相关的游戏对新人无非两种结果,要么运气极佳,要么开局不利。
那天,余敏是前者,第一局就拿到了一个顺子。
蒋承泽坐庄,大小盲注后,余敏第一个说话,不动声色地推了三分之一的筹码入桌面。
她是新人,后面的几个玩家见状,都打起精神陪她玩,连谨慎选手也在短暂的犹豫后选择了加注。
“下注,下注
轮到蒋承泽,大家连声催促。
他却只看了一眼牌
弃牌了
是自己哪里漏出破绽了吗?
第一局结束,余敏收桌上筹码时,忍不住反思。
她确信自己的表情并没有出卖她,不然一旁的谨慎选手,不会加注。
蒋承泽又是如何判断的。
他的公开牌明明不错——
余敏想不明白。
只能把这归于他对新手的一种礼让
接下来几局,众人各有胜有负。
但胜也好,负也好,每次开牌,情况和余敏推算的算的大体是相同的。
她桌前地筹码渐渐越堆越多,渐渐有了赶上蒋承泽的势头。
蒋承泽还是同样的表情,
余敏不时抬头瞄他——
试图从他那双波澜不惊地深棕眼睛中去检视另一个他——苏曼描述的他
他做事的风格,他的习惯与偏好,他看待事物地方式和态度……
自从他出现后,他就成了苏曼心中的偶像、男神。
她想知道他是否担得起那样的敬仰和爱慕。
她想知道苏曼对他的赞美是否过誉。
她还想知道,他的气定神闲是不是只只在胜券在握的时候,输急了会不会也风度全无
在人的情感里,对一个人产生兴趣和好奇其实是很危险的,那很容易发展成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只是那时余敏并不知道
三张彩虹面的公牌,余敏面无表情地从眼前山一样的筹码中推出一摞入池。在蒋承泽的紧跟中,全部推出
旁边苏曼看得倒抽一口冷气——
其他人也跟着紧张。
蒋承泽丝毫不慌,也将筹码全部推出。
牵扯出的一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掀起层层涟漪。
众人纷纷侧头。
余敏将两张牌捏在手里,盖上道:“是我输了
“诈唬?不是吧?”
局势已经明朗,大家议论纷纷。
最近的两个围观群众同时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她居然玩诈的。
余敏没解释。
她的底牌一张黑桃8一张红桃10,最初的两个8一个Q,本来三条已经稳了——
在蒋承泽仍未盖牌的情况下,她选择了赌一把;转牌又是一张Q,拿了赢面更大。
可这一轮喊注,蒋承泽仍未盖牌。
而最后的事实证明,他的运气更胜她一筹, 也换到了比她更大。
所以她输了
不管当时余敏如何虚张声势。
蒋承泽一点没有被她唬到,只是根据赢面的概率,理智地选择最合适的策略。
他的段位比她高。
现在回想起来;余敏只觉她和蒋承泽的婚姻就像那把
不同的是,她没办法退出已入的牌局,也无法撤销离手的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