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人群熙攘,叫卖声欢笑声汇聚。
皆是人间烟火。
姜素问停步驻足。
恍惚间,她似乎看起来是这世间的一员。
眼前所有一切明明真实离她这样近。
她仰头望天,第一轮的烟花已经放完,此刻,只有半月零星。
她往前走,手上力度不减,带着人形镣铐。
夏侯显见她情绪有松动,侧头和旁边仆从说了什么。
姜素问在小吃摊前停下。
“要吃这个吗?”夏侯显准备掏钱。
姜素问摇摇头。
只是觉得这小吃很像便利店的关东煮。
在现代,她家公司楼下就有24小时便利店卖这种东西,她见过很多员工夜间加班的时候吃,好奇也去买过一点,普普通通。
她虽然摇头,走出几步又返回,“吃点。”
姜素问抬起他抓着的手,“麻烦松一下。”
夏侯显盯着她看了会,松了手。
姜素问一遍走一边吃,一手拿着东西,一手捏着签子。
比便利店的好吃。便利店的基本都寡淡无味。
她吃了一串便索然无味,转头问他,“吃吗,不吃扔了。”
夏侯显伸手接过,尝了一口,表情怪异,给了旁边的仆从。
看得姜素问想笑。
糖人,小笼包,桂花糕,酥饼……姜素问几乎将路边摊的小吃买了遍,每一样都只吃一点尝一个味就不吃了。
夏侯显将她吃剩的东西丢给仆从。
每次她的手空出来便不厌其烦的拉住。
“夏侯显。”
她忽然叫他的名字。夏侯显看向她。
“你对我到底什么感情?”
话音将落,天边炸起绚烂烟火,轰声鸣鸣,几乎将人群声淹没。
本来烟花已结束,却不想竟然还有烟花可观赏。
众人欢呼。
她的问题他听的清楚。
姜素问想知道一个明确的答案。
想让他亲口说出来。
烟火璀璨照亮双眼,彼此眼中一个试探,一个坚定的沉默。
意料之内。
姜素问淡淡笑笑,“我就知道。”
知道他一定不会开口的。
于她而言,夏侯显对她的感情多深多特别并不重要。长久以来的困境她只有从他身上突破,她想看他露出不夏侯显的表情,她想看他为她打破底线拉低底线的样子,她想惹怒他看他到底会容忍她到什么地步。
很遗憾,也很悲哀。她在这个夏侯显构筑的囚笼中,只能围着夏侯显转。
转吧,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将是场梦而已。
梦醒了,伤害也不存在了。
姜素问仰头看烟花,夏侯显看她。
“我
“嘘,看烟花。”
绽华易逝,夜未央。
“夏侯显,你会娶妻吗?”
夏侯显垂眸,不应。
“你要是娶了妻就放了我吧,你有大好的前程,何必浪费在我身上,我不会喜欢你的。”
无论何时何地,她一再表达着自己的拒绝。
夏侯显充耳不闻,仍然平静地和她并肩走在夜市。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夜市尽头,回头看,路这样长。前方灯火通明,他们所站之处,已远离光亮,只在月光下。
姜素问想起那时她和子安刚熟识,他也约她出门逛夜市。青年面对心上人的赤诚与生涩,让姜素问心动。
子安。她未过门的丈夫,死在婚礼上的丈夫。
物是人非,此刻身边站的人是杀死她丈夫的仇人。
姜素问闭了闭眼。
“回去吧,我累了。”
“在想什么?”
“你真想知道?”
夏侯显停住脚步。
姜素问望住他的眼睛。“在想我的丈夫。他也曾和我相游夜市,他从来没有勉强过我。”
跟随的仆人们屏住呼吸。
夏侯显脸色慢慢沉下来,随即眼神轻蔑,“是我杀的,如何?”
姜素问不想多说话。
手被骤然而来的力度捏痛,“痛……松手
“你还惦记他是不是?”
“那我告诉你,他死的那天已经被我喂狗了,秦氏一门已全部成灰。”
他一步步逼退她。
“你知道那天他快断气的时候做了什么吗,他最后看了一眼大堂。”
“我想,快死的人一定是有重要的东西留在那里,所以才留下最后一眼。”
“就是因为他,我才找到了你。”
他脸色骇人,突如其来的狠让姜素问想要逃离。
姜素问挣扯着手臂,满溢的痛苦席卷全身,“够了……闭嘴
两人情绪越来越激动,仆人们走远些,并驱逐靠近这里的人。
“你很痛苦?你有什么痛苦的?你是秦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我对你这样好,我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啊……”姜素问尖叫着要挣脱他,几乎要崩溃。
“他都死了这么久了,你还在为他流泪?”
夏侯显脸上愤怒之余,呈现出一种难言的惊讶与疑惑。
他比不上一个死人。
这个事实在胸口打转,落地,让他喘不过气。
他死死抓着她的肩膀,盯着她泛红流泪的眼,不知想要看出什么。
或许,他想知道,她是真的这样认为,还是只是为了置气才这样说故意气他。
他确认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夏侯显一把扛起姜素问,一路直奔夏侯府。
她头上戴的头饰散落一地,包括他给她戴的那朵花。
花朵被微风吹远,不知会在哪个无人在意的角落,被路人踩出花汁。干枯,或者腐烂掉。
姜素问剧烈挣扎,“夏侯显,你去死……你该去死
夏侯显一脚踹开她房间的大门,重重关上。
管家驱散房间附近的仆人丫鬟,并吩咐烧热水,准备伤药一类的东西。
姜素问身体被摔到床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她迅速爬起来想要逃开,夏侯显山一般的身体压上来。
“你可以大声叫,我让全府的人来观赏姜小姐被操的样子。”
他本就恶劣,从来不是什么善人。在外人面前一副样子,在她面前千百副样子,想变就变,阴晴不定。
他想驯服她,她也想驯服他。
两只不服的兽纠缠撕咬,彼此一身伤。
姜素问动弹不得,恨死他,“好啊,让他们一起吧。”
夏侯显眼中怒意更甚,咬牙,“荡妇。”
两人撕扯,她毫无章法的耳光噼里啪啦打到他脸上,夏侯显怒极。
出门时穿的锦衣残破地落到地面,破烂布条成了困她双手的刑具。
夏侯显单臂捞起她,将她推到窗边,一把推开纸窗。
微凉夜风透窗,尽数扑到她身体。
姜素问往后缩,被死死按住。
而夜还很长。
夜,这般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