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呼吸点新鲜空气,我从酒吧里出来。
“在想什么?”
郁睢的呼唤拉扯回我的思绪,怔怔回神,我盯着掌心那一小片晶莹,回道:“下雪了。”
也许是我表述的语气平淡,加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郁睢试探性地问:“你不喜欢?”
我没吭声,越来越多的雪花飘落下来,很快在地上形成大小不一的块状雪迹。半晌,我牵起郁睢的手。
“这是我第二次看雪。”
“也是。这里本来就很少下雪。”
“怎么不问问第一次?”
郁睢沉默了,视线漫无目的地在远处游移,也许是在看消防栓或是电线柱什么都好,总之没在看我。
见她不应声,我也自觉没趣,只好引开话题。
“其实我喜欢的。”
郁睢偏过头,终于肯赏赐我一个眼神。我这没头没脑的话委实奇怪,但我想她听得懂。
“喜欢什么?雪?”
她总喜欢明知故问,但我不介意顺从她:“嗯,雪。”
郁睢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陪着我,盯着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街上,房顶,树梢,以及彼此的发端。
“你听过一句诗吗?”我开口问。
“关于雪的?”
“关于雪和爱情的。
那三个字鲠在喉间难以启齿,仿佛某种触碰不得的隐秘禁忌。这不是以我们的关系能说出的话,但我却无比希冀她能心领神会。
这一次郁睢没让我失望。
她的手慢慢贴近我的脸,轻柔地用指尖拂去我前额刘海上一片雪花。
“他朝若是同淋雪郁睢的尾音柔软缱绻,“此生也算共白头。”
郁睢,你真的好聪明。
在失去理智般吞咽掉彼此的呼吸之前,这是我心里最后的感慨。
郁睢迎合着我突如其来的索吻,舌尖纠缠在一起,喘息和唇瓣贴合的声音在近距离间无限放大,我如愿以偿地夺回主动权,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抑或欣喜而颤栗,每个细胞都愉悦地舒张。
大抵是醉了。彻底沉溺在郁睢布下的落网。
深吻过后,我曲起臂弯扶着郁睢快要倾倒的腰,嘴唇贴近她的耳廓,轻声说:“我好像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郁睢的唇瓣上还泛着水光,眼里也是,好像被亲懵了。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什么也好,我只觉得她好可爱,好像继续欺负她。但现在不合适,余姽那帮人随时可能出来,我不想让别人窥视郁睢此刻的状态。
我讨厌觊觎。
拉拉她的手,我低声说着:“该回去了。”
郁睢点点头,雪为她脸上的馁红提供了绝佳的借口,也无须担心被人发现。
回去的路上,郁睢的眸光在我身上流转,快进门的时候冷不丁来了一句:“我们这样好像偷情。”
我微怔,心跳在那一刹那漏了一拍。
“那我喉头微动,吞咽下一口口水,“你觉得不够正式?”
郁睢却置若罔闻般径自走进去,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她而另有其人。
她的伪装实在高明。任何时候只要她想,就能完美控制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将我的试探密不透风地阻隔在高墙外。
她以前是不是拍过戏?我暗忖。
余姽见我们回来,轻佻地嘘了一声,这人没个正形惯了,我也不大在意,反正和她是一丘之貉。
“回来得正好。”余姽似是漫不经心地调笑着,“店里新招了个酒保,过会一起看看手艺。”
乍一听倒没什么,见到人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手艺”这个词,用得相当诡异。
“老板好。”那酒保先向余姽打了招呼,而后又一一向我们点头致意,人倒是挺有礼貌。
“我叫江蓁,水工江,草秦蓁。”
这人挺高,目测得有170往上,长的还行,但不对我胃口——自从遇见郁睢之后,“还行”已经是我相当高的评价了,看过两眼之后我便偏过视线,继续盯着郁睢养眼。
郁睢眼眸含笑,浓睫轻扫,注意到我不加修饰的直白目光,朝我微曲食指,示意我过去。
“你觉得怎么样?”郁睢和我咬耳朵,语气暧热。
我不假思索:“没你好看。”顿了顿,意识到大概有些敷衍,又补:“撒谎手指短五厘米。”
这可能是我一生发过最毒的誓。
郁睢嘴角微弯,心情不错的样子:“没问你这个呀。”
我看着她,一脸不解。
“萧旖,你好——迟钝哦。”郁睢慢悠悠地拖长调子,弄得我下意识以为她嘴里又要蹦出一句“萧旖,你好傻”来。见到我的身体猝然一僵,郁睢先是疑惑了片刻,而后反应过来,笑得花枝招展毫无风度有话你说清楚。”我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咬牙切齿地瞥她一眼。
“你看不出来那两位的关系?”郁睢见好就收,不再撩拨我,手指点向吧台酒柜那个方向。
指的是余姽和江蓁。
“看不出来。”我老实承认。
“那你再看看。”
我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郁睢身上转移,朝酒柜望去,渐渐发现了端倪。
江蓁在放冰块的间隙,或倒酒的同时,目光有意无意的向余姽瞥,而我的那位发小呢,表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其实目光与对方时而交汇,倏而一滞,而后匆匆偏开。
我又不蠢,太明白那种眼神所暗含的意味,要说这两人之间清清白白,恐怕只有盲人会信。
“我说 她今天怎么穿高领。”我到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以往跟只花孔雀似的,恨不得无时无刻不在开屏。”
“纠正一下,开屏的是雄孔雀。”
我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收拾郁睢,便只好看她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顺带一提,我今天穿的也是高领。都是郁睢干出来的好事。
想到这里,不禁腾起和余姽同病相怜的啊呸呸,我是T啊,去你丫同病相怜。
江蓁手中的酒杯摇曳,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我也看不懂,只知道应该算是技法精湛手艺娴熟,很快调递向余姽,余姽又转手递给我。
“尝尝。Gimlet,度数不算高。”
这人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喝不惯鸡尾酒,而且酒品极差,我剜了她一眼,碍于情面不好拒绝,只能接过,小抿一口,居然意外地不算难喝,甜度很大,像是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