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
透明的抑制剂液体随着针头刺破男孩的手臂皮肤,缓缓被推入血管。刻度到零,负责注射的女人拔出针头,给男孩的伤口止血。
在整个注射过程中,男孩都表现出远超他年龄的成熟和平静。他知道,这是让自己免于经历痛苦的唯一办法。那些月圆之夜真的很难熬,圆圆的月亮从窗口显现又消失,而他的每一块骨头仿佛都在经受蚁噬,每一寸皮肤仿佛都在撕裂。
无数次他在疼得失去意识之前,央求面前的女人给他注射一针抑制剂。而对方只是站在玻璃门外,红着眼眶,一遍又一遍小声念着:“凌霄不怕,妈妈在;凌霄不怕,妈妈在
后来他才知道,所谓的“妈妈”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也称不上是养母。不过是那个实验室里专门负责照顾和记录样本情况的职员而已。他始终还是对这个女人怨恨不起来。
她不像其他那些讨厌的人,总是粗暴地对他做各种检查,把那些冷冰冰和黏糊糊的东西贴在他的皮肤上,还经常抽他的血。他喜欢“妈妈”看自己抽血时候的紧张表情,喜欢她抱自己的时候身上散发的消毒水味道,喜欢在睡觉的时候听着她轻轻哼唱那些歌谣。这是他对她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记忆
某天的注射让人眩晕,再醒来,男孩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全然陌生之地。
这里没有“妈妈”,身下也不是像往常一样的柔软的床铺。四面都是灰扑扑的墙,空气中还有一股难闻的呛人味道。男孩紧紧地闭上眼睛,希望这是一场梦
“哟!老张,就这小子?长得真乖,白白净净的。啧啧,多少钱买的?”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上下打量着眼前正坐在矮凳上的男孩。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看电视上播放的《动物世界》。
“捡的,身上带点毛病。”他口中的老张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正在裁纸。卷起的袖子露出了一截花臂,和他胡子拉碴的形象搭配在一起,构成了糙汉的符号。
“不能吧?这能有什么病?”大肚男双眼瞪大。
“怪病。像癫痫,发作起来就和死过去一样。”老张边说边把烟丝卷进纸里。
“嚯,癫痫算个屁?就能把卖相这么好的孩子扔了?”
“也不怎么会说话,这里估计还有点问题。”老张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纸烟,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得,依我看还是黑市卖了好。你养这傻小子,将来还不一定能给你收尸!”
“这你别管。”老张用打火机点了烟,轻描淡写。
“靠!张鸣!你可别蒙我,你他妈跟我实话实说,这是不是陈婧的种?就你这成天把脑袋挂裤腰上的活法,还要捡个不知底细的傻病秧子,你是不是当我傻呢?”大肚男突然激动。
“别瞎放屁。”老张吸了一口纸烟,表情还是很平静。
“你还说我放屁?陈婧前脚刚死,你后脚就捡一小子,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我?怎么,当初人考上大学把你踹了,现在你倒以德报怨给别人养起傻儿子了?要我说,这些都是她的报应!最后自己搞的不也还是地下的行当,死得还比你早!”大肚男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末了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喊你来就为一件事。你要是不能给我搞定户口,就滚。”老张抬头看了一眼大肚男,语气冷冷的,夹着烟的手往后一扬。
“靠!”大肚男又骂了几句脏话,最终还是没好气地问了老张:“户口本写啥名儿?”
“就叫凌霄吧。”老张看着男孩,回答的却是大肚男:“我一会儿写给你
多年之后,少年对面的女人用手敲着脑袋,稍显苦恼:“你叫凌霄,我叫云菲月,要不就对外说你是我表弟吧?来我家里借住一阵子,之后看情况再说。”
“表弟?”从少年的表情能看出他对此并不是很满意。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很快就下了新的决定:“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的名字是……云非……天,谁也不能拆散我们亲姐俩!”
“云非天,嗯。”少年平静的语气下稍显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