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没什么路灯,因为是很老旧的乡下小路,平时三轮车,面包车开来开去的路早就压烂了,所以坑坑洼洼的,不平。
谢凌走在前面,大概离我两米远的位置,他的影子顺应着月光投射到我脚下,我走路小心地看着地面,和他保持一定距离,避免踩到他的影子。
他很清瘦,也很高,所以影子也长,我不敢看谢凌的背影,就盯着他的影子看。
他走路的时候,右腿有些瘸,但是看影子就不明显。
这只是自欺欺人的做法。
那是一条走路跛脚,在阴雨天会无比疼痛的右腿,他以前不是这样。
他以前拥有一双正常的,能跑能跳,能走出稳健步伐的腿。
不幸是从我的出现开始的。
路边草丛里蚊虫特别多,我小步小步跳着走都有蚊子坚韧不挠地咬在我皮肤上吸血。
吃饱喝足飞走,留下毒包,又烫又痒,挠几下根本挠不到心底。
我懊恼,停下来半蹲着抓抓腿上的包。
走在前面的谢凌与我越来越远,我很想喊住他,但是话落到嘴边根本开不了口,喉咙里塞了海绵,把一切表达都吸收了。
我该喊什么,谢凌?还是哥哥?
我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话了,回到家里也是各自待在各自的房间里,除了吃饭的时候短暂见一面,上学放学沉默着一起回家之外,我们没有任何交流。
所以,今天停电后来见我的谢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有没有可能在黑暗中,有鬼变作谢凌的样子欺骗我,和我做了那样的事?
我想不通,腿真的好痒,蹲下来用指甲烦躁地抓挠,很快被咬的包就被抓出血泡,流出一些湿润的液体。
身前,光突然被彻底没了。
抬头一看,差点没没给我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谢凌不知什么时候笔直地站在我面前,我看到他逆着月光正对我的黑影,一瞬真的以为是遇到了鬼。
他走路没声音吗?
“被蚊子咬了?”谢凌问我,语气说不上温柔也说不上生硬,要怎么说好呢……
哦,想到了,是陌生。
和陌生人讲话就是用这种不高不低,不远不近的音调说话,保持恰当好处的礼貌,疏离,还有警惕。
要分清我是我,你是你。
我有些难过,但还是回他话了,“一路都在被蚊子咬,好痒。”
说完我想把舌头咬掉吞下去,这种话和撒娇有什么区别呢?我应该扬起一个乖巧的笑说没关系的,很快就到家了,回去点蚊香就不会有蚊子了。
要懂事,少说烦心事。
谢凌蹲下,他拍拍我的腿,“起来站好。”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他,但是此刻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是不耐烦的还是漠然的,我好想知道。
站起来,这下变成我低头看他了。
他把书包从背上放下,拉开最外层的格子拉链,拿出一小瓶花露水,仔仔细细地对着我的腿喷满,被我抠破的地方触碰到花露水后猛地刺疼,我手指捏紧,指甲掐在肉里,一声也不敢吭。
我怕我开口叫疼,谢凌会嫌我娇气。
喷好之后,他把花露水递给我,“待会儿有蚊子就用。”
我接过花露水,“好,谢谢。”
多么正式的,保持良好距离感的交流。
他什么也没说,我们就这样面对面互相面壁了十秒左右,就在我几乎想在地上挖洞钻下去时,他牵住了我。
我错愕抬头,刚好看到他的侧颜,那张干干净净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浅白月光冲刷干净了,他的脸上只剩月光。
牵着我的手没怎么用力,我要松开的话也很容易,他淡淡地说,走吧,回家了。
我嗯了一声,用力回握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