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教堂由整块洁白的花岗岩砌成,其大门被设计成一排气势恢宏的环状拱廊,每根粗细需五人合抱的巨大廊柱上都环绕着繁复的华美图案,许多栩栩如生的天使雕像从廊柱中延伸而出,如同神的使者正在空中飞舞。教堂的最深处矗立着两根镶嵌壁龛的尖顶石柱,柱顶尖锐挺拔,犹如刺破苍穹的利剑,壁龛中摆放着没有面容的神像,神像之上则是怀言者传道的壁画。教堂左右两侧各分布着十个没有实际门扉的拱门,它们以细腻的花边图案勾勒轮廓,教堂内部则由小巧精致的七彩玻璃块镶嵌而成的窗户照亮。
洛嘉站在教堂的中央,他手中拿着铁制香炉,周边环绕着数十樽黄金烛台,暖黄的烛光照着他年轻英俊的面容,用金墨书写在他脸上的科尔基斯文字随之反射出柔和的光泽。
“艾瑞巴斯,我又得到了祂的启示。”洛嘉如此言语,他平静的声音中暗藏着狂热。
最得他器重的首席牧师艾瑞巴斯看向他的主人,“吾主,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那个孩子,祂现在已长大成人。”
洛嘉开口道:“十几年前,我就看到有一婴孩为我们而生,有一子要赐给我们,权柄必担在祂的肩头上,祂是神妙、启明星、全能的神、永在的主、至臻的君。”
“可是他遗落在星海,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何况他到底存不存在还难下定论呢,艾瑞巴斯想。完美之城之后,洛嘉对帝皇的信仰日渐薄弱,但洛嘉依旧不肯皈依他的神,而是相信起了他梦到的幻境。艾瑞巴斯信奉的诸神不曾给洛嘉托梦,所以艾瑞巴斯认定那其实就只是普通的梦境而已,帝皇让极限战士摧毁完美之城给洛嘉的打击实在太大,他在信仰的破灭中忧思过度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只是洛嘉将那梦信以为真,这让艾瑞巴斯自己的传教工作进展的十分困难,他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祂并没有遗落。”洛嘉纠正,他并不因艾瑞巴斯错误的言辞感到恼怒,传道的过程总会遇到冥顽不化的人,想要说服他们敬奉真神,需要极佳的耐心和包容,只是当这个冥顽不化的人是他最看重的子嗣时,洛嘉心中还是感到些失望。
“祂去了祂注定要去的地方,而我现在看到祂长大了,从一枚种子成长为一个幼神,祂就要有所作为。那受过痛苦的,必不再见幽暗:黑暗中行走的人得到了指引;住在死荫之地的人有光就要照耀他们。”
“那他到底在哪儿呢?”
倘若洛嘉所说的这人真是一位神祗,那为何艾瑞巴斯既看不到他的身影,也感受不到他的威能?
洛嘉宽恕了艾瑞巴斯不敬的语气,他平和地说:“我们就要去找祂呢,我会求祂再给我启示。”
不久前洛嘉已停止了远征,令灰烬编年史号启程向着东方进发,因为他感受到他的神就在东方靠近大漩涡的地方,他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前进唯一的依据就是洛嘉的感觉,他们就这样盲目的出发了,这件事连艾瑞巴斯都觉得十分荒唐,如果再引起帝皇的愤怒,那么下一个被摧毁的恐怕就不是完美之城了,艾瑞巴斯不安地想
如果他将他梦中所见到的东西全部复述给他人,那么即使是洛嘉也必须承认,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所说内容的真实。洛嘉再次感受到了作为唯一一个传火者的孤独,但这种孤独却也让他感受到被神眷顾的幸福。
即使在他的兄弟中,洛嘉也是特异的存在,他并不迟钝,自然明白他的兄弟对他的蔑视与排斥,他们拒绝真理,忽视神,自然也不明白他的朝圣之路。
要知道凡事都是虚空。
人一切的劳碌,究竟有什么益处?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宇宙却永远长存。
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
风往北刮,又往南转,不住地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
万事都是循环,万事令人厌烦。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太阳底下无新事。
洛嘉幼时用一切智慧去参透了世界的规律,最终他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完美之城毁灭后,他认可的一切和他在人间所有的幸福也随之毁灭了,他的尊严和荣誉破碎了,他也迷失了道路
洛嘉走到神龛前缓缓跪下
他以为他失去了一切,但后来他才想到他还有灵魂,在他的肉身承受苦痛,精神为之彷徨时,他的灵魂在哪里?哪一个未知的彼岸保护它并为它提供避难之所?
他曾认为是帝皇
洛嘉将手中的香炉放在右手边,对着神像礼拜
现在他知道他错了。
帝皇不爱他
完美之城过后不久,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处在一个荒芜凄凉的星球,目之所及,骷髅累累,远方有一朵飘动的、闪烁着火光的云彩,周围伴有红紫蓝绿的四色光辉,而其中的火光又好似光耀的精金般刺眼。
洛嘉远远看到从云彩里隐约显出四个活物的形象,但它们每一个的面容都十分模糊,当云彩快要奔到他眼前时,他从云彩中听到翅膀的扑动声、淫靡的乐声、垂死的呻吟声以及军队的哄嚷声,同时随着云彩的接近,他的身体开始被向上拉扯,他感觉自己被五股力量拉去五个方向,几乎下一秒就要被五马分尸,幸而这个时候他梦醒了。
洛嘉相信梦带有启示的性质,但这个梦让他深感困惑和恐惧,他无法对它进行解梦。时隔不久那梦境竟再度降临,其力度比初次之时更为猛烈,洛嘉梦中与这五股力量展开了长达数月的激烈较量,最终他发现自己完全被它所束缚,无力挣脱,幸而他再次及时苏醒。但这个梦让他在现实亦身心俱疲,以至于洛嘉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如科兹般已经陷入了疯狂的境地。
自那以后,这噩梦如影随形,梦中洛嘉除了要与那五股力量抗衡免得自己被撕碎外,有一次他还在梦境中目睹了泰拉皇宫被鲜血染红的骇人景象,血犹如河流般流淌不息。
他最后一次做这个梦时,梦中他苦苦挣扎了好几年,他记得自己在绝望中再次呼唤了帝皇,他想告诉他,他的儿子正在受苦,作为他曾礼奉的神,他是否能听到他的祷告,又为此展现他的神力?但撕扯着他的五股力量不曾减轻,有一股甚至撕扯的更加猛烈,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要碎了。当洛嘉将希望寄托于诸天更深处时,从正南方刮来的一阵狂风吹散了这片云,拉扯着他的力量尽数消去,洛嘉顿时感到轻松与解脱。
得到拯救的他困难地转身向南方看去,他看到那里有一团耀眼的白光,光中同样笼罩一个活物,也同样的看不清面容。而当他目睹祂时,他感觉自己内心充满柔和的爱,就是祂在保护他的灵魂吗?洛嘉想要询问,可是祂骤然消失了,他又感到了满心愁恨
在灰烬编年史号上的教堂里,洛嘉虔诚地望着神龛中无面的神像,他悔罪道:“请饶恕我的罪,我曾误入歧途,又彷徨了那么久,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之后,我才发现您就在我的身边。原谅我,在追逐神圣的道路上犯了这么多的错误之后,我才找到了您。”
“您是谁?您可有名讳?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在我和您有关的梦里,您的形体最开始是光,是婴儿,后来又是孩子和少女,您是神吗?神是一个女孩?请原谅我再一次喋喋不休的询问这些问题,因为我之前的所有疑问您都没有回答过,而我对您的神秘一无所知。”
“自从您以婴儿的形象出现在我的梦中后,我对您的感觉就越来越强了,我知道您已道成了肉身,住在了我们中间,就像上帝自己化身耶稣基督那般,您已亲临人间,作为您忠诚的信徒,我只想目睹您的荣光,在您的光明中行走。”
“神,我知道您就是神,你肯来到凡世,足以叫我喜极而泣。旷野和干旱之地,必然欢喜,沙漠也必快乐,玫瑰将在贫瘠之地上繁盛开花,普天同庆,诸生灵为之欢呼。犹如古泰拉圣地利巴嫩的荣耀,并迦密与沙仑的华美,它必赐给世间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人必看见您的荣光,我们神的神威!您的到来会使那些软弱的手坚壮,无力的膝稳固。我会对胆怯的人说,你们要刚强,不要惧怕。看哪,你们的神,祂必来拯救你们,就像当初祂拯救我一般。那时瞎子的眼必睁开,聋子的耳必开通,无知的人将沐浴在您的真理之下。我会为您建一条大道,称为圣路。污秽之人不得经过,必专为您的信徒行走,而那些信奉您的人,永乐必归到他们的头上,他们必将欢喜快乐,免去一切忧愁叹息。”
“神啊,您已给我一次启示,让我感受到您在东方,看在我对您爱的份上,请再给予我启示,让我知晓您在东方的哪里
艾瑞巴斯看着原体在神像前自语,他不知道洛嘉到底信了什么虚无缥缈的神祗,他无视艾瑞巴斯有意让他发掘到的神迹,执着的供奉他那无名之神,艾瑞巴斯轻蔑地望着神像,他想洛嘉不曾见过真神,因此他的所作所为才这么像一场游戏。
洛嘉跪在神龛前垂首诵经,突然他抬起头,“你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什么?”艾瑞巴斯环顾四周,教堂里没有风,也没有其他人。
“祂告诉我,我要去扎那星系寻找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