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一座楼阁前,碧瓦朱檐,是京中名士文人品茗听琴、论文赋诗的蕙风斋,于闹市中取一方幽静,颇为风雅
裴窈音记得,前世,裴景让不喜饮茶,虽拂得一手好琴,亦非出于嗜好,只因裴相出身书香门第,素来崇尚清幽淡远,训诫裴氏子弟不可丧缺高涵雅度。而眼下,裴景让带她来此处,让她有些讶然
“你忘的倒有些多。”裴景让看她的眼神掺了几分玩味
他此言正印证她心中猜想,重生一世,裴景让竟与他以往见之生厌的一类人渐渐靠拢——正经深沉的老头
他牵她下了马车,门口早有仆从随侍伫候,裴窈音欲悄悄抽出手指,裴景让像是早有预料,紧扣了十指,凉浸浸的眼风扫过来
裴窈音不再拂他的意,任右手困囿于他掌间,想着,裴景让大抵又犯了病。鲜有人知,裴景让有渴恋肌肤的顽疾,随他年岁渐长,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作为裴景让的“东西”,她自然逃不了做纾解他病症的药引
一路由一个皂衫仆从牵引着上了顶楼,门口分别立着两个持刀侍卫,仆从叩响木门,一重一缓,共敲了五下
未几,门开,走出一个身躯魁梧的男子,枣褐华服,容长脸覆着面具,仅露出微扬的唇
“恂川来得也太迟了。”男子继而睨向裴窈音,半是揶揄,“恂川与令妹真是感情甚笃,就连与我议事也要带着
他说话时嘴角的青痣晃得显眼,因他肤色古铜,倒像铜香炉上一颗霉绿的斑。裴窈音暗思,她定在某处见过此人,可她一时竟想不起来他是谁
裴景让神色岿然不动,只淡淡看了眼仆从。仆从得他示意,上前向裴窈音一揖,“劳烦小姐随我移步楼下用些茶食点心
这般好事,裴窈音求之不得,她朝仆从粲然一笑。蓦地,肩头一沉,裴景让握住了她右肩
他道:“不许乱跑
四楼各间茶室紧闭,看上去无所不同,又因门口所插的花卉草木区别开来
仆从笑言,茶室门前的花木乃一季一换,取四时风物的意趣
“今日还余两间茶室空着,一间雪柳轩,另一间山茶居,小姐想选哪间
裴窈音不解其中玄机,便跟从心意,择了雪柳轩
雪柳轩门前斜插了枝雪柳,星星白蕊,柔柔一柳香雪。裴窈音推开门扉,乍见茶案前端坐个男人,一身渺云的白,她一颗心狂跳,慌忙合上门,对仆从道:“我喝不惯清茶,可否为我换上果饮
仆从走远后,裴窈音才进了屋。雪青缎鞋刚踏进门槛,柳腰给一只大手揽住,白绫袖上银针样,绣出簇簇优昙
裴窈音仰头,男人恰与她对视,笑意自他眉眼漾开,万般柔情,犹如拨去霏微细雪,窥见一痕春
“窈窈,我好想你
仆从端着一盘果饮与春糕踱到雪柳轩前,她唤了声“小姐”,不见门开,又叩三下门,屋内许久无人应声。蕙风斋立下未经茶室客人允许而不得入的规矩,仆从将银盘放在门口后悄然退下
门内,裴窈音被沈确玉压在墙上缠吻
梅红食盒内分明还有许多百果糕,她分了半块给沈确玉,他未餍足,还要撬开她齿关,与她夺另一半蜜糕
这个吻混着粉糯、松仁、胡桃和橙丁的香气,裴窈音紧紧抓着沈确玉衣袖,双腿已软成一团绵云
她迷迷糊糊地想,沈确玉外表温雅,亲起人来却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