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屯停车向来是难题。
汪悬光开车来时,把车停得稍远了一些。从“绿箩造型”出来,天空又飘起了雨。
她没带雨伞,杨醇执意送她去停车位,路上和她闲聊起来。
“特种部队有个很有意思的训练,叫‘信任射击’。两名教官在靶子之间不断走动,射手需要避开教官,命中靶子,还得改变射击点。
“还有一种训练,是两个射手分别隐蔽在两堵墙后,向对方身旁的靶标开枪,不论子弹擦过身边的巨响,还是身旁留下的弹痕,与实战都没有区别。
“每一次练习,伤亡的危险都真实存在,这种训练除了练习技能,更重要的是让我们信任战友,执行任务的时候,才敢把后背交付出去。”
满街的槐树雨洗过叶色发着新绿,雨滴从树梢滑落,淅淅沥沥敲打着伞面。
杨醇撑着雨伞,优美的眉眼一弯,望着汪悬光淡漠的黑眼睛,认真地说:
“你十三岁只身出国,硅谷又是个狼争虎斗利欲熏心的地方。单打独斗太久,你不知道有人可以信赖是什么感觉吧。”
“你想说什么?”汪悬光问。
“汪小姐,我们是一伙的。”
杨醇身上没留下多少特种兵的痕迹。大概是天生上挑的眼尾,让他不笑时眼里也像含着笑,风流浪荡浑然天成。再认真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也像渣男的承诺嘀嘀!”
路边停着的大G解锁闪灯。
汪悬光握着车钥匙,从伞下扬起脸,沉静的眼睛望着对方:
“你们想干掉秦销,我也想干掉秦销。我需要你们的人替我办事,你们需要我另辟蹊径牵制秦销。大家目标一致,是合作关系。”
伞下空间有限,两人离得很近。
杨醇甚至闻到从汪悬光发丝中传来的玫瑰香,那是他方才亲手涂上去的精油,心中不由一荡。
“合作,只要双方做好分内的事,不需要信任和感情,”汪悬光望着他,面容平静无波,眼底却闪烁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笑意,“除非是别的情感。”
杨醇微微发怔,从她略带上扬的尾音敏锐地捕捉到若有似无的挑逗,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下,还没琢磨过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汪悬光已经背过身去,单手拉开大G车门:
“另外,我也不觉得你在雨中陪我走这五百米,能增进多少情感
好吧,想多了。
杨醇笑着摇了摇头。
前方不远处发生一起车祸,事故车辆摆出警示灯,后续车辆陆续并道。车流量巨大的城市道路上,一辆辆闪烁着猩红尾灯的车,井然有序并到一处。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一辆京v车牌的黑色迈巴赫,夹在并道车辆中缓缓驶过。
宽敞的车后座上,秦销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路边槐树下的两道人影,忽然攫住他的目光。
一男一女共撑着一把黑色雨伞,面对面交谈。女子穿着件驼色风衣,双手插进外衣口袋,腰身极细侧影婀娜。
爱、情。
秦先生自嘲般笑了笑。
从今早出门开始,他没有一刻能停止想念汪悬光。
路过施工地,他想起她用扳手,抵着他那里;浏览财报,想起她侧躺在床上,说她做顾问费用很高。
这座城市里处处都是名为“汪悬光”的提示牌。他看什么都能想起她,无处没有她,就连一辆20年奔驰G65,和一件同款风衣……
秦销的笑意陡然凝固!
朦胧的雨雾中,那道侧影从黑伞下抬起头,素白美丽的面容惊鸿而过,落在秦销眼底,让他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暧昧。
气氛一寸寸凝固。
他盯着车窗外,慢慢眯起了眼睛,黑沉沉的瞳孔里隐约泛出嗜血的意味。
车外车辆的引擎响动、轮胎压过溅起的水声突然清晰无比。
后视镜中,那陌生男人撑伞站在大G车门外。敞开的黑色夹克里,是一件粉色工服,胸口印着什么造型。
秦销面色生冷,看不出任何情绪,思索几秒,只是抬手隔着西装捂住了胃。
那里正升起的一阵微妙酸楚,比车外绵软阴雨还要细,涩又顿地从腹腔扎向体内最柔软也是最坚强的一个器官——心脏。
良久,秦销才松开手,敛去了眼底的疑惑,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嘴唇爱情当然不会光是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