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使洪水泛滥于地，以灭天下，凡在地者，沦胥以亡。”——《旧约·创世纪
“你倒是说话啊？这是发呆的地儿吗？本神父很忙啊！我日，不会是睡着了吧，喂喂？”
咻的一下，把忏悔室隔板上的布帘拉开。
然后看到小间另一侧的男人偏头，很嫌弃地躲开喷涌而来的唾沫星。
“闭嘴，你很吵。”终于开口。
“你、你、你个薛晋，没良心的，亏我加班给你开小灶，你还凶我。”
那边又沉默了。
“喂，不是我赶你啊，但马上要打烊了。再不走，我们俩就得在这儿过夜了。当然，如果今天没约会，我倒不介意和你
“你说那句话。”
烛火摇曳，彩绘玻璃闪烁微光，浸入黄昏的颜色。
高高的锥形穹顶像个被提起来的烛笼，空荡荡，装满了寂静。
白色牧领的男人揉揉太阳穴，手指敷衍地在空中划个十字。
这种事，做了无数次，手到擒来。
尤其是这个家伙，明明不信教，又一趟一趟跑来忏悔。
结果一言不发，还要他赦免他……强盗行为。
“虽然你屁都没告诉我，但抵不住我他娘的会读心……所以我以圣父、圣子、圣主之名，赦免你的罪，统统赦免，阿门。好了，我换衣服，你去提车，速度的，别墨迹！”
打开忏悔室的门，把薛晋揪出来。
薛晋随口答应着，低头看着手里捏着的十字架。
银质项链小巧精致，经多年摩挲，变得光滑，背面的刻字已经模糊，泛着沉郁的暗光。
重新戴到脖子上，放到衣服里，贴着皮肤温温凉凉
“宁安多，少喝点。”
薛晋伸手挡住杯口。
“你们神父喝酒都这么没节制的？”
“红酒，哈哈，耶稣当年分手喝的就是红酒，哈哈额嗝儿，服务生，再来一瓶
“据我所知，耶稣到死都是母胎solo，没有机会分手。”薛晋毫不留情点破。
“行吧，看来我比他老人家强点，至少我谈过恋爱，呵呵。”
宁安多搂着薛晋的肩，指着前面舞池里的男男女女。
“别说我了，你这个鳏夫别总往教堂跑，单身这么久，别憋坏了，找个美女，兄弟送你一套深夜酒店情侣票！”
提到这件事，薛晋变了脸，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拽下来。
“不需要，你要是想喝就继续喝，我该回家了。”
宁安多被甩得踉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恍惚，揉揉眼睛，“二晋，那个人，你快看，好像有点像那个谁。”
“你再大惊小怪——”薛晋看过去，也是一怔。
接着行动大于思考，两腿不受控制往那边走，然后是跑。
那个侧脸，那个摇曳的高马尾，穿梭在人群中。
他心脏狂跳，追随那个忽明忽暗的身影，不敢眨眼，生怕她消失。
推开一个一个的人，不顾骂声一片，终于靠近了。
靠近了，一把捏住她的手腕。
“婠婠。”
薛晋紧紧抱住那个小小的身躯。
心中暖流与刺痛，两行酸涩的泪止不住流下。
哽咽道，“你回来了
“流氓啊！”
只听怀里一道尖叫，紧接着裤裆一紧，然后一个过肩摔。
薛晋倒在地上，绿着脸捂住裤裆，猝不及防的命根攻击，痛得眼有点花。
“抓流氓！猥亵犯！”
热心路人一拥而上，几个人浑水摸鱼打了他几拳。
直到宁安多带着保安过来，人们散去。
薛晋被宁安多扶起来，一瘸一拐，看清对面的脸。
漂亮年轻精致，侧脸和发型很像，但正脸明显不一样。
当然不是她，甚至年龄都对不上。
他摆摆手，苦笑着，摸了把嘴角的血，“抱歉，认错人了。”
女孩不停鞠躬道歉，小手捏着胸前的黑色小围裙，上面有酒吧
“大叔对不起，我条件反射……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送你去医院？”
薛晋正要拒绝，宁安多插话，一边挤眉弄眼。
“那就麻烦你了啊小姐，我这朋友啊，那方面有问题，你看看，这一摔，可能这辈子就毁了，还是要好好检查一下！然后咱们再算算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心理咨询费整容修复费，还有后期的护工保姆律师费，以及他后半生终身大事的问题！需要谈的事情太多了，不如留个联系方式？”
“哦好。”小姑娘被唬得一愣一愣，眼睛甚至含了泪，战战兢兢拿出手机加了宁安多好友。
“宁安多你他妈——”薛晋想打人，但他妈直不起腰来。
“闭嘴吧大叔！”宁安多架着他一边胳膊，踹他一脚。
周雅雅拿了书包背上，凑过来架住薛晋另一侧的手臂。
“大叔，你可以靠着我，我力气很大，跆拳道黑带。”
细细软软的声音，还不及他胸口高。
此刻再看到她侧脸，又很像了。
薛晋轻呼一口气，闭了闭眼，把重量稍微往她身上移了移。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