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佳真是哭笑不得。
就连她都觉得这位王处长不太有眼力见，宋琰只提了他一嘴罢了，他竟然就这么接过了主场，嘴里没个消停，要她处于宋琰那个位置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人提醒过他吗？
或者，那些人心知肚明，却故意放他当出头鸟，这么不识眼力见地过了这么些年？
叶佳细思极恐，思绪坠入深渊，透骨的沁凉蹿上身，兀地打了个寒颤，脸上最后一丝笑也褪得干干净净。
打开水龙头，”哗哗”水流冲刷着双手，蓬松泡沫顺时针卷入下水口。
抬眸望镜，镜中人眼睛里带着疲态，沾了油脂擦掉口红的唇露出原本的颜色，苍白得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叶佳最近总熬大夜，通宵又酗咖啡，应酬也多，酒是不要命地喝，气色很不好，没了口红的加持简直苍白得像个病人，一点也没有她往上提的”劲劲”气势。
但她对自己的身体向来不怎么关心，她是那种宁愿盛大灿烂地只活到四十岁，也不愿庸庸碌碌地活够八十岁的人。
就连体检都是许芷霜拖着她去做，一看到她哪不舒服了就带她去医院，药也监督着让她吃完，所以这么些年她的身体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待在宋琰身边让她感到压力山大，一直到走出包厢门她的脊背都是僵硬的，只有到了无人的洗手间才得以喘口气。
从口袋里取出口红，旋出膏体，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润而不油的质地她很喜欢，上唇轻薄无负担，带妆一整天也不会拔干起皮，用着很安心。
而且颜色很衬她，配着她这一身气质很是温婉。
色上得七七八八了，镜子里映着光彩夺目的美人，叶佳自己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屈不挠的力量。
情不自禁莞尔一笑。
一抹高挑身影突然从镜子里她侧后方的位置出现，目光在镜中对视，距离太近，镜子又太过清晰，叶佳甚至能看到对方眼睛里光点的晃动。
她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抵在唇边的口红便歪斜地涂过了界。
只一点点，但追求完美的叶佳还是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成了小丑，浑身的血都凉了，像是当头一棒，在最重要的人面前出丑让她很难过，恨不得钻进地缝了才好。
不过一秒的功夫她鼻头便有些发酸了，垂眸低头怯怯地喊了一声”宋厅”。
低若蚊蚋的一声称呼被”哗哗”水流淹没，正当叶佳盯着那笔直深黑的裤腿，陷入不知道宋琰听到没有，要不要再喊一声的尴尬时候，一声漫不经心的”嗯”从身旁传来。
她松了口气，听到抽扯纸张的声音，很快余光中飞过一个白色的纸团。
宋琰什么时候来的？
她看自己看了多久？
刚才臭美的那一面她一定是看到了的吧？！
所以她洗完手了到底还要不要走？
上厕所也好，只是单纯洗手也好，求求大佛了，你赶紧走吧！
总不能领导在场的时候整理涂出界的口红吧？
现在跟木头似的杵在这里又不是个办法。
真的好尴尬，好想死。
叶佳后背都发毛了，情绪翻涌，非常崩溃，不知道自己最近都在瞎忙些什么。
好不容易盼得宋琰给了面子出席饭局，自己的状态又不在线，两番出丑，三番露怯。
叶佳想自己英明一世，却在宋琰这里摔了跟头。
她怕是忘了自己就在镜子跟前了，一番挣扎、纠结又懊恼的小表情同步映于镜中，自然也被宋琰尽数纳入眼底。
怕是她前脚刚踏出这里，叶佳下一秒就哭了。
比起一些处心积虑、油嘴滑舌又夸夸其谈的，她算坦率得可爱，殷勤献得也叫人得趣。
身边的人要么一板一眼的，要么心眼多爱算计的，一个比一个无趣，圈个这样的小可爱在身边陪着玩闹也算有趣。
唇角勾了点笑意，宋琰稍倚着盥洗台，抬起那精致的尖下巴。
叶佳惊诧抬头，柔和光线在她盛着浅浅水光的双眸里四下折射，看过来的那一眼波光流转，好似洒满碎光的粼粼湖面，清澈动人。
不知何意的她紧张地抿着唇，唇肉挤压着成了肉嘟嘟的好亲模样，那点涂出界的口红配上她忐忑的神态，又圆又大的眼瞳，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莫名的笨拙的可爱。
五官无一处不精致，像个漂亮的手办娃娃。
拇指摩擦那点涂过界的口红，免不了要碰到她的唇，柔软又有弹性。
宋琰轻叹出声，“很漂亮，不用低头。”
“谢，谢谢宋厅。”
距离太近，近到可以看到对方脸上寒毛的程度，这种时候通常都是叶佳做主导，害羞的都是别人。
但宋琰的气场太强，叶佳除了害羞和紧张什么也做不了了。
心脏”怦怦”乱跳，身体软得像煮烂了的面条，强撑着才勉强能支撑起躯干。
她情绪一波动，面上的神情和颜色也就跟着发生变化，明艳而生动。
脸落在人家手里，脆弱的脖颈一览无疑，她哪还能直视宋琰洞悉一切的黑眸？
垂下眼，害羞地抿着唇，嘴唇贴着对方的指尖蠕动，抿唇的动作也带着脸颊肌肉抽动，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又像是在宋琰手心里蹭了蹭。
无意识地讨好。
很乖啊。
一丝极浅薄的笑意从眼底浮现，在触到亮光时又转瞬即逝。
“在想什么？”
那点口红从叶佳的唇下转移到了她的指尖，明明已经弄干净了，但她还是细细地摩挲着那点唇肉，看叶佳脸颊上的粉云一点点变红。
“没....就是觉得在您面前太出丑了
松开手，扯了纸巾慢条斯理地擦试大拇指上沾到的口红，宋琰幽幽地说道。
“我有那么吓人吗？”
你两次都是突然出现，可不把人吓到了么？
但这话叶佳不能明说，一时间又想不到好的借口，只得含糊道。
“我，我还没准备好。”
宋琰却堵住了她的退路，“准备好什么？”
她对镜的这一瞥里意味深长，叶佳心下”咯噔”一声，完全臣服于她的气场之下，呐呐开口。
“准备好面对您。”
“约了我那么多次，还没有准备好啊。”
宋琰轻笑，她连笑都是点到为止的，像一张脸谱，精准到唇角弯起的弧度。
叶佳被自己的联想吓到，手指蜷缩起来。
“您比照片里更有气势。”
“哦？哪里看的照片。”
“官网上。”
宋琰轻笑了一声，斜过来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揶揄。
“我还以为你看的我的私人照片。”
“我还没有那样大的本事。”
宋琰又是笑，是一种将人看透的淡然。
随手将团成一团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道。
“回去吧。”
叶佳转身之前，目光无意间瞥见了那抹红，那抹宋琰擦过她嘴唇沾染的红。
被抚过的脸颊愈发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