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开学未多久,她和她的鹅朋友们不约而同开始走极简风——新生来了,她们变师姐了,瞧着新鲜且花里胡哨的小扑棱蛾子们,有种“过来人”的寂寥,又隐隐生出些尴尬:我们去年也这样吗?没有吧?
      管文蓁转变服装风格,便让她哥哥不要再寄礼物过来,认为直男审美跟不上她的品味,再者她现在要什么真的会自己买,刷她哥哥的卡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鹅朋友们只道她礼物断了,不禁替她感到担忧——分分分!早该分!随便找一个也比野鸡强,野鸡那智商,聊个天都费劲儿吧——但没辙,人家不听劝。
      鹅朋友们劝分无果,只能热心传授从口头八卦或网络学来的驭夫术。
      “你查岗吗?比如没事先通知,突然打视频,他接吗?”
      管文蓁寻思寻思:“我们好像…不怎么视频。”
      “电话呢?”
      “电话也少
      “那他回消息及时吗?”
      “当然不!”管文蓁从朋友眼里看到无限同情,连忙补充:“但怎么说,我也不及时,我不是那种特别黏糊的,反正有事找他就留言,他看见再回,他找我也一样。”
         “啊——?”鹅朋友们战术后仰,“那你查他手机吗?”
      “不,他不让我看。”
      “他不让你看?!”鹅朋友们又战术前倾,拍桌子,“那你更要看啊!”
      管文蓁俩手一摊:“也不是我想看就能看。但是吧…我也不想让他看我的手机,所以,随便吧
      她嘴上这么说,行动却没有这般洒脱,周末到纽约想起这茬,缠着陆呈锦要看他手机。
      “我明天过生日呢,当作我的生日礼物好吗,给我看看嘛。”
      陆呈锦听见她这么说,就把手机将手机递过去:“看吧。”
      她气得要死:“密码!”
      他微笑给她盛饭,没有要给的意思。
      不给拉倒,她默默自己试。
      生日、纪念日、手机尾号……五次输入错误锁屏一分钟。
      陆呈锦朝她摊开右手,意思是还给我。
      她双手攥着手机,像小孩捧着玩具不肯撒手。
      陆呈锦觉得她很幼稚。
      她幼稚,所以更不能给她看自己的手机,小事怕她小题大做,大事怕她走漏消息。
      他语气稍微重一些:“   吃饭,不许闹,再闹哥哥要罚你了。”
      手机终于回到他手里
      管文蓁坐着生闷气,理论上需要查岗的爱情不值一文,感情要以信任为基础,大道理她能张口就来,但是……
      他手机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
      陆呈锦给她夹一筷子菜,她夹回盘子:“没心情吃。”
      今天她做了炖牛尾,炒芥蓝,凉拌茄子,自觉不输中餐厅。
      陆呈锦也放下筷子:“哥哥让你来纽约,是想陪你过周末,不是找不痛快。你这样无理取闹,下次就不要来。”
      “不来就不来,你找个不闹的吧。”
      陆呈锦看她数秒,气势压得她低下头去,“起来罚站,能好好吃饭再坐下。”
      她眼圈红了,随时要哭的样子。
      明天她过生日啊。
      他叹口气,看不下去她这副委屈样,哄老婆是男人必修课,何况是比自己年轻十岁的老婆,你指望她有多成熟呢。
      “不闹了好吗?”   他递个台阶,把她抱住亲了亲。
      她小声嘀咕,他没听清:“什么?”
      “你就是喜欢听话的。”
      这次他听见了,好气又好笑,捏她的脸:“对,那你要不要听话
      管文蓁无言以对。
      连父母都只喜欢听话的女儿,哥哥为什么不能喜欢听话的女友。她该感到幸运,起码他们给她机会,起码她有本事达到他们要求,起码达到要求就能守住他们的感情。
      她没滋没味地继续吃饭,听见哥哥接到电话,对面是女人的声音。
      陆呈锦挂断电话解释,说同事在办公室昏阙,已经叫救护车送医,他要去医院看情况表关怀。
      他进房间换衣服,管文蓁跟在后面疑神疑鬼:“男同事还是女同事?你真的是去医院吗?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能
      “我可以在医院门口等,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我们装不认识。”
      “不可以。”
      衣帽间外传来挑衅的声音:   “那我自己去,医院又不是你家开的。”
      陆呈锦逐渐失去耐心。
      他从衣帽间出来,发现他搁在进门柜子上的手机锁定五分钟。
      罪魁祸首一副不知悔改的形容,正在她小行李箱旁换衣服,刚穿上文胸。
      他两大步迈到她面前,手机屏幕逼近她的脸:“我有没有说过不可以?”
      管文蓁吓得后退半步,准备换上的连衣裙紧攥在胸前,小声狡辩:“就四分钟。”
      真是惯坏她了!陆呈锦怒气陡升,克制道:“在家反省,能做到吗?”
      管文蓁抿着嘴沉默。周五晚上,她男朋友被一个女人的电话叫出家门,多叫人浮想联翩。
      手机锁屏只剩一分钟。
      陆呈锦不再和她废话,到衣帽间开箱拿出一副手铐,拽着她往洗手间走。
      管文蓁拼命要逃,掰不动他的手就往地上坐,被拖行两步,又被扯起来举到半空。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
      混乱中她抬腿踢他,膝盖碰到他大腿。
      陆呈锦抬起手,她吓得一动不动,像远光灯前距离死亡一秒的鹿。
      他又把手放下,将她铐在毛巾架上。
      “你今晚很不听话,哥哥对你非常失望。”
      管文蓁耳内嗡鸣,脑仁一阵锐痛,从非常失望四个字开始什么也听不见了。
      疼痛是真实的,眼前景象却没有真实感。
      都是假的,这些骗子,只在她符合心意的时候施舍温柔。
      “我不要听话了。”
      她不想哭,但控制不住,眼泪在脸颊划开情绪雪崩第一条裂缝。
      “我讨厌你…”她望着他重复,逐渐提高音量:“我不要听话了…我不要听话了,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陆呈锦再多待一秒都怕自己扇她。
      他转身出门,管文蓁失去宣泄对象,也不想招致邻居报警,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啜泣。
      该死的毛巾架,她踹着墙也拽不下来,绝门的好质量。
      脚步声渐远又渐进,哥哥重新站在她面前,他改变主意吗?要放她出去吗?
      “哥哥……”她轻轻扯他裤角。
      陆呈锦摸摸她的头,瓶装水放在地面,毛毯盖在她身上。
      “好好反省,我会尽快回家
      外面电梯门响,公寓剩管文蓁一个人。
      她难过得要命。哥哥宠她的时候,她做什么都可以,哥哥收回宠爱,她就被锁在卫生间。
      讨人喜欢这样困难,让人失望这样容易,被爱的代价难道是一辈子如履薄冰。
      青春靓丽的管文蓁哭哭啼啼求饶或许惹人怜爱,人老珠黄的管文蓁奴颜媚骨就令人捧腹。她还笑管升龙狗腿,她比管升龙狗腿一万倍。
      太可怕了,她垂头丧气——放弃我吧,我早晚达不到你的要求,放弃我吧,就在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