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急切,一路上催促着明月走快些,好一会儿终于远远见着相府大门。
        遥遥见一布衣小厮立于府内门前,一男子的身影半遮挡于漆红门外。他人高马大,比小厮高出近一头,于是你便一眼瞧见他散在额前与脸侧不安分翘起的长发。
        才刚见着他的身影,你便如脱兔般越过明月飞奔而去。
        阿星目力极佳,你刚出现在道路尽头他便注意到你。
        见你没走几步便像是也看见了他,提着裙摆便朝他跑来。月白色的衣裙随着你的动作在风中飞舞,像蝴蝶翩然的翅膀,他的心中忽然被满足与幸福填得满满当当。周身冷冷的气场瞬间收了个干净,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不自觉浮现浅浅笑意。
        你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薄汗浮在你微红的脸颊上,眼睛亮晶晶,整个人粉扑扑,在阳光下像发着光似的。阿星的食指弹动数下,余光扫向门卒和远处走来的侍女,止住想做出逾矩行为的冲动。
        你拍着胸口站在门前气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立马冲他大大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阿星!你可算回来了!”
        他无言点点头,淡淡笑着回望你:“是,小姐。”
        你亮晶晶的眼专注地看着他,见他脸上亦是含着笑意,心中满是由衷的欢欣雀跃:
        “欢迎回家,阿星。”
        阿星眼神闪烁,心中又涌上一股暖流。他不善言辞,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抿着唇,瞧着你不肯将眼移开。
        你转头远远冲明月道:“你且先替我通报父母亲,就道五年前离去习武的阿星现下回府了,担任我的侍卫。”
        明月福身,转身离去。
        你回头,俏皮地眨眼,冲他招手道:“走罢,我带你回我院中。”
        府中行走,一回生二回熟,方才你已能将路线记住,此时领着阿星便也像个合格的主人,在府内轻车熟路地走着。只不过这次没有谁在前面带路,你好奇难耐,一路上走走停停,这里瞧瞧那头看看,阿星跟在身后也一言不发,任由你从这头的屋檐下飞到那头的竹柏前。
        不知不觉,顺着游廊一路走,已来到后院处,廊外的景象变为花草树木,小溪廊桥,就连鸟鸣声都更加嘹亮起来。
        跟在你身后的男人快步走上前,与你并排,轻轻牵起你的手。你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连忙轻嗔道:“小心被人看去。”却也未松开手。
        “我听过了,这附近没有人。”
        他仍紧紧握着不撒开。
        你心中慌乱,这还是你两辈子第一次在没有公开关系的情况下,就在公共场合行如此直白之举,哪还听得进他讲话,回头去瞪他。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直叫你忘了方才害怕的是什么。
        阿星今日没再穿罩甲,而是直接穿了一件修身玄色右衽交领袍。那交领巧妙地顺着胸肌勾勒而下,胸前两座山峰将衣袍撑起一个饱满的弧度。衣物在腰间被一条墨绿色腰带紧束着,更显胸围傲然。
        你无法将眼睛从他如此直白的胸上移开。
        穿成这样,未免也太不见外了,这多不好呀!
        你心中狂喜。
        见你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胸前,他像是受到莫大的肯定般,直笑弯了眼。
        他轻轻一捏被他覆在手心柔软无骨的小手,你才恍然反应过来,眼神游离几下,一点点抬起眼皮,无辜地瞧向他。
        他眼中似有春风拂过般的温柔,看着你小鹿般的双眼,轻声道:“你喜欢。”
        听到这句,你不由自主回忆起昨日你颤抖着被他按坐在身上揉花核的场景,面上瞬间飞起两酡绯红。
        “你——!”你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自觉无法反驳,便羞恼地瞪他一眼,“今后不准再穿成这样!”
        “为什么?”他面上浮现出疑惑,不解地看着你。
        “没有为什么!你作为我的侍卫,要,要守男德!”你涨红着脸结结巴巴道。
        “可这是我特意穿给你看的。”
        少年人委屈的眼神直瞧得你心中大生愧疚,他睫毛扑扇着,让人心生怜爱。又想起方才一路都将心思放在参观相府上,丝毫没注意到他特意打扮,心中更愧疚。
        意识到自己被他用美色拿捏了,你一边忍着喜意骂他心机男,一边安慰他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想穿便穿给我一个人看,总行了吧。”
        说罢,你好像看见他头上耷拉的耳朵瞬间立了起来,像被哄好的大狗狗一样,乖巧点点头。
        他就这样牵着你的手跟着你走了一路。等到见着院墙,他便自觉放开你的手,落于你一步,走在你身后。
        院中的房间还尚未收拾,趁此机会你便叫来院中所有下人熟识一番。除去明月,只有不过两名杂役小厮和一名洒扫丫鬟。你便命他们去将主院左侧的耳房收拾打点出来供阿星居住。
        你和他坐在院中的石座凳前等待,还没等收拾好门外便传来明月的声音:
        “小姐,老爷他们已知晓。夫人邀您同他们一起吃午饭,现下请小姐随奴婢前去膳厅。”
        你歉意地看向阿星。其实你自己也对这个世界不甚熟悉,到饭点了,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他吃饭。阿星见状,善解人意地点头,表示他自己会解决。于是你便说饭后再回来看看,随着明月离去
        今日的膳厅只有三人,那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姜于野不在,这顿饭吃得可谓是舒畅。更何况这原主的口味竟与你出奇的一致,喜咸甜酸甜,不吃辣,桌上的菜都让你大快朵颐。
        饭后姜心月问及你下午可还去她院中习书,你毫不犹豫点头回她道待会儿安顿好阿星就去她院中。
        一家人在饭桌上其乐融融,散席后你回到院中,便见下人已将耳房打扫干净。你移步到门前,伸出手刚想敲门,那门先一步“吱呀呀”打开,阿星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他低着头眼中含笑望着你。你与他距离很近,只需轻轻一带便可被他拥入怀。然而他并没有那么做,只是站在门后静静的与你对视,似乎在外人面前他与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小姐与侍卫。
        “我待会儿要去我姐姐房中习书,你下午便好生在房内休息罢,不用跟来。”
        虽疑惑于你为何好端端地去习书,阿星也不多言,乖巧地点头。
        你便也笑着又叮嘱了几句,与他作别,婉拒了明月随行,独自一人离去。
        轻车熟路地来到姜心月院外,走进发现门并未完全关上,院门安静的敞开,想必是等着你来。你心中暖暖的。
        原来有一天也会有一扇门为你而留,等待你的到来。
        你的脚步也不由得变得轻盈,一蹦一跳越过门槛,像只小鹿般跳到书房外,伸手轻轻敲了敲房门:“姐姐,我来了!”
        也不等她回答,你自然而然地推开门又坐回上午的位置,姜心月也坐在老地方,好笑地看着你嗔道:“你呀,也是古灵精怪,就知晓我盼着你来了。”
        你冲她吐吐舌头,也不多说话,拿起上午的书便继续读起来。
        时间静静地流逝,你已读完一本,开始读第二本。比起正儿八经当作学习,你心中更多的是好奇,只觉正在看一本小说,书中描述了一个架空王朝的故事。对于故事,你的记性向来是极好的,只需多读几遍便可滚瓜烂熟。你余光扫过旁边桌上放的余下三本史书,暗道这门考试想来是问题不大了。
        你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手中的书上,投入地读着,没多久,便听到外头传来春江的声音:
        “小姐,大公子来访。”
        你心中突得一跳。
        什么情况?不是说他去国子监了这些天都不回来吗?怎么突然回府,还来找姜心月。你好巧不巧就和她在一起啊!
        你强作镇定,紧绷的身体和控制不住四处乱飞的眼神却暴露了你的慌张。
        为什么你会这么怕他呢?
        你与他相识不过不到两日,见面不过区区两次,就连话也没说过。或许姜于野是因为严苛的个性而显得不近人情,但就是他这样的漠然,让你只觉你在他面前不过是一粒不入眼也不值得在意的小灰尘。
        如此地低微,似乎有任何不幸发生在你身上,他这个作为哥哥的也不会对你产生一丝怜悯。
        如此地冷漠。
        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姜心月起身步到门前打开门。木门吱呀的声音好像锯在你心上,你只能更加紧绷身体让你看起来更加端正。
        比姜心月的声音更先一步让你感受到的是一道犹如实质的冰冷目光,开门没几秒便直直落在你背上,瞬间让你的脊柱冻伤。
        “大哥,你今日怎的又回府了?”
        那道目光并没有因为姜心月的问题离去,而是又停留好一会儿才收回。
        “博士说你请假到期末考前,便请我转交复习资料与你。”他停顿半晌,那凉凉的目光又转回你身上。
        “虽说国子监的各位学士都很信任你,不过问太多,相信你自有分寸。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切勿为了无关人士耽误自身。”
        姜心月乖巧应下,你又听那毫无波澜的声音接着道:
        “国子监内已无要事,我今日回府就不再回去,你在学习上什么疑惑可直接找我解答。”
        “大哥要准备回去复命了吗?”
        他没说话,想来是默认了,随即传来房门关闭的声音。你登时如释重负,长长呼出一口气,瞬间瘫倒在桌上。寒意还停留在你背上,让你无法缓神。
        姜心月温柔又关切的声音在你头顶响起:
        “小妹,吓到了吧?大哥他道你是来捣乱的,才对你没好颜色。等他知你真心想努力便会对你有缓和。”
        你的脸趴在桌上闷闷地点头,心道那偏心眼的,指桑骂槐说谁呢。什么身份,还用得着亲自来送这一趟书。他不是大忙人吗?就是回来想看姜心月,见你也在房中有所不悦罢。
        又听见姜心月将纸张顿在桌上整理的声音,你缓缓抬起头,好奇地盯着那些资料。
        “想看吗?”她柔和地笑笑,将那沓纸递出,你抬手接过,随意地浏览起来。
        上面记载的都是些政治经济文学等知识,几乎与你先前十五年教育所学过的差不了太多。你看着看着,更觉心中多了些底气,不一会儿就交还给她。
        “哎呀!”她猛得一拍脑门,“方才忘记问大哥考核标准了。明日我再帮你问吧。”
        你乖巧点头。经历方才那一遭,早已精神涣散,失去思考力,你再看不进书,便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又是不久,春江的声音再度传来。
        “小姐,二小姐,到饭点了,请随奴婢前往膳厅吧。”
        你忽然想起一件事。只要姜于野回府,你便又要每日顶着压力吃饭了。
        想起中午其乐融融,你大快朵颐的画面,不禁想哭。这日子才刚过上半天便一去不复返啊!
        一整顿晚饭,你都可谓是夹紧尾巴做人。姜父姜母也知姜于野不喜你,他的性子让你怕得很,无人再提起中午的事。
        小心翼翼吃完后,你拘谨地坐在桌前,双手在桌上绞着。
        两位长辈看不下去,手一挥允你先行离去。你连忙行礼,落荒而逃。
        跑到半路你才想起,忘记和姜心月说明日也照常去找她了,又害怕折返回去倒霉遇上恰好离席的姜于野,便只能相信你们二人已心有灵犀。
        等回到房中斜躺倒在床上后,你又发觉没向姜心月要那些课本回来。一个晚上这么久你,一点都不想无所事事你左翻右找,确认你房中是当真一本正经书都没有。无它法,你只能苦着脸又从西院千里迢迢去往东院。
        还好一路上一个人都没见着,你从姜心月房中出来后,怀抱着书在路口远远看见眼前高高的墙。
        此时天还未完全黑下,你想着干脆趁姜于野在房内偷偷去外面瞧上一眼,也用不担心在路上被碰见抓个现行。
        打定主意后,你便沿着墙直行。走了约一百来米才到下一个路口。你探头望去,同姜心月的院子如出一辙,大约几十米开外有一扇门,想必就是姜于野院子的大门了。
        心中想着那便没什么好看的了,看来这府中布局是到处复刻。你正打算离去,那扇门却突然打开。
        你吓了一大跳,手不自觉松开,怀里的书差点就要从滑落。你连忙抓紧,急急向后躲去,转身就逃。然而就是方才那一小会儿耽搁,你转身扬起的衣角便被刚出门的姜于野看了去。
        天色此时才真正开始昏暗。你方才被姜于野吓得不轻,紧抱着书一路着急跑着,心跳随着紊乱的呼吸越来越快。
        你急行于抄手游廊上,方才差点被发现的后怕至今让你幻觉身后有谁正跟着你。花园中更是昏暗,你瞧不太清,加之心中慌乱,猝不及防前脚绊后脚,你惊呼出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就要面朝下摔去。
        耳边突然刮过一阵风,你紧闭着眼却发现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反倒撞上一个柔软的东西,周身被温暖包裹。
        有谁接住了你。
        你缓缓睁开眼,抬头望去——意料之外,竟是阿星。
        你惊讶地微张着嘴,呆愣望着他。
        “你、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见你出门,就跟上来了。"
        阿星自然接过你怀中的书,言简意赅答道。
        “我怎么没发现你跟着
        你见他脸上含笑望着你,嘀咕道:“不会是飞檐走壁吧。“他笑意加深,看来你猜得不错。
        还好方才只是绊着了,并非崴着脚,你还能自如行动。满怀感谢地看着他,你扶着他的手臂起身。
        才刚站定,你便觉身前之人轻轻扯住你的衣袖。你疑惑地抬头,眼前顿时一花,一个人紧接着贴了上来。
        阿星弯下身子,一个吻印在你唇上。
        他并未像昨夜那般掠夺,只是轻柔而安静地贴住你柔软的唇瓣,不一会儿便离去。
        你呆呆地望着他,唇上仍旧留着灼热的触觉,你的嘴张张合合,好似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阿星牵住你的手道:“走罢,小姐。”
        直愣愣被他拉着走出好几步,你才回过神来,庆幸道还好现在天色已黑,如此光明正大,被人发现可就完蛋了。
        思及此,你不禁又怀疑他就是趁天色昏暗无人发觉,光明正大占你便宜。你轻哼一声,没好气地掐了他一下。
        远处有光点浮动,是提灯走来的仆人。
        阿星见状瞬间放开你的手,又规规矩矩退至你身后。你心中发笑,见了人便老实装作无事发生,倒似比你还在乎你的名声。
        你瞧见那些仆从提着灯步入园中,将路边伫立着的石台内的灯芯点燃。夜晚的后花园这才多了些光亮。你就着灯光施施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