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河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暮色背景的阳台上,歪歪扭扭地晾着一张床单,只有中间部分又湿又皱,显然是挑着位置手洗的。
只不过这个位置……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青春期时的往事,一些男孩子曾羞于启齿的秘密想什么呢!
他有些羞恼地轰走自己没有控制住的想法,换好鞋再抬眼,正见咲江从小卧室探出身,一头长发湿漉漉的。
“哥哥,回来了呀。”
她穿着毛绒绒的家居服,是她上次生日他送的礼物。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因为笑容微微鼓起,看得他心中柔软。
这是他的妹妹,世上仅有的、唯一要爱的人,从她的幼年守护至今,直到未来的某一天——
某一天,将她交给另一个男人
奇异的感觉突然让遥河感觉有些狼狈。他“嗯”地回应了一声,有点刻意地转过身打开冰箱门,愣住:“你买酒了?”
“因为你工作很辛苦嘛~”
咲江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抱着他的一只胳膊,从冰箱里够出一听。遥河下意识接过她手里还带着水汽的易拉罐,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顿时有些无奈:“冬天喝冰啤
“哦!”咲江也笑了起来,难得露出有些傻乎乎的表情,“那怎么办啊?犒劳不了哥哥了。”
他本来也不需要任何犒劳,只要能看见这张笑脸就可以了。
摸了摸对方散发着潮气的脑顶,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件事后,遥河把冻手的啤酒放回去。眼看冰箱有点空荡荡的,他想了想,问向还缠在自己身上的女孩:“要不要出去吃?”
咲江眨眨眼睛,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头发还湿着,吹起来好麻烦啊
“我帮你。”
遥河从卫生间轻车熟路地翻出吹风机,拉过客厅里的排插接通电源。咲江乖乖地跪坐在桌前,他也在她的身后盘腿坐下,轻轻挽起一捧长发。
那发丝软而细密,被热风烘出甜甜的椰子香,是咲江喜欢的洗发水的香气。因为她喜欢,遥河不想费钱再买别的,于是两人一直用的是同一套。
“唔
干燥的手穿过头发,也会在头皮上留下抚摸的力道,咲江像只被顺毛撸的猫咪,发出舒适的喟叹。她闭上眼睛不再作声,遥河又一向沉默寡言,不大的客厅里只留下吹风机的轰鸣。
尽管如此,却显得宁静。
遥河当然不知道女孩正在回味那些亵渎的想象。他只是尽职尽责地撩开每一绺纠缠的湿发,确保上面的每一滴水分都被带走。
偶尔那些黑色的海藻间会露出雪白的后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不敢看,但他会忠实地移开视线。
“好了。”风声渐歇,温厚的男声自脑顶后方传来。
咲江摸摸柔顺蓬松的头发,扭过头看到遥河还坐着整理吹风机的电线,突然歪腿向后一倒,那双手臂果然忙不迭地捞住了她没骨头似的身体。
“咲江!”又被妹妹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一跳的男人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女孩嬉笑着爬进他的怀里,像个树袋熊宝宝一样环抱住他。他筋骨丰满、手感弹弹,依旧有着风尘仆仆、汗水淋漓的味道,但绝不是那些不修边幅的臭男人——那些生化武器她在电车上闻得够多了。
他的衣服每天都换洗,即便再晚回家也要冲澡,然后带着和她如出一辙的气味进入她的梦乡。可是他又和她不一样,那细微的雄性味道让她神魂颠倒,像只雌兽一样被勾得日夜发情。
“哥哥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要不然去美容学校吧?出来当理发师。”
遥河低头看她,忍不住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别人的,我不会。”
咲江笑着在他身上蹭了蹭。
“哥哥,以前我的头发又黄又少,还记得吗?”
“嗯。”
“为什么现在变多了呢?”
“嗯
“因为哥哥把我养得好好。”
她露出依恋的表情,靠得更紧了些,微凉的身躯与他偏高的体温相触,好像奶油冰淇淋想要在阳光下慢慢融化。
咲江是母亲生病时生下的早产儿,那时家中已经因为母亲的病而债台高筑,欠下了几百万。那个叫做松野胜的父亲角色起初还兢兢业业,然而妻儿逐渐变成了一个“大男人”的累赘,他越来越少回家,也只带回越来越少的钱,任凭刚进入初中的遥河负担起全部的照料工作,并在母亲病逝后放弃升入高中——因为松野胜再也没有回来,这个家只有靠他了。
从婴儿起就被遥河抱在怀里的体弱但聪慧的女孩,就像他血肉的一部分,是尘霾里唯一的珍宝。16年过去,她变得娇嫩而美丽,眼眸明亮,嘴唇柔软,腰肢轻盈……她变得危险。
这个世界变得危险。
那天晚上那两个搭讪的男人,他们说出来的污言秽语又撞进了遥河的脑海里——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咲江对那些话浑不在意甚至拿来开玩笑的反应——刚刚消失的那些奇异、狼狈和惧怕的感觉再度回到了他的心中。
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
“一起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