蓊郁密林里,一轮红月高悬,大雾弥漫
天地山水不存在界线,一切皆是混沌而朦胧
雾里有模糊的黑影,频频传来哀痛的泣音,分不出是人是鬼
或许都有
远方靡乱乐音奏响,异香幽幽传入口鼻
空气中弥散黏腻的甜味,是百花盛放的奇香混杂着淡淡甜腥,浓得化不开。李雁云隐隐觉着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仰躺在无尽渊水之上,夜雨淅沥,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月下无云,雨水不知从何而来。她动弹不得,手脚似抽出了筋、拔出了骨,任她如何使劲也抬不起分毫
湿淋淋的白袍紧贴着肌肤,玉扣襦带松散着,抹胸堆在细腰侧,衣襟从锁骨敞开至脐下,坦露半身
浮沉间,一股温热的液体似被操纵着,爬上她的腰腹,在沁湿的云纹道袍上游移,蔓延至浑圆胸乳的下缘
暖液在胸口流连,似掌心搓揉抚弄,缠绵至极。又沿着弧度攀至顶端,滑过顶端挺俏的尖尖处﹐包覆温软丰盈的乳儿
李雁云闭上了眼,无法摆脱
苍白的脸上滑过一道细流,慢慢地捻她紧抿的唇瓣,像捻开一朵半开的凝露花苞,逼迫它绽出春色
水流侵入口中,勾起舌尖挑弄,辗转来回,亲密地舔拭
胸间蛊印灼灼发热,却不觉疼痛,反而传来酥麻的搔痒感,骨头缝隙仿佛淌出蜜汁
此刻的感官比平时更为敏感,每寸肌理都蒸着热气,难以言喻的干渴
李雁云黛眉紧蹙,浑身滚烫,急促地喘息,不自觉痉挛起来
湿漉漉的青丝沾在耳畔粉颈,雪白柔软的肌肤透出柔妩薄红。一呵一喘,氤氲热气在唇边缭绕,她口中无意衔住了一缕乌发
仿若一枝春水桃花,于深夜时分坠落在湖潭水面
约莫是玩够了,那暖液继续上流,聚成绳状水涡,卷绕她纤长的脖颈,将眼耳口鼻全部封堵
窒息是一场漫长的折磨,似有细细密密的长针反覆戳刺心肺,抽插间擓出血肉,勾扯神经
痛楚像浪涛一波波拍打,永无止息
可也是这份痛觉无意间唤醒残留的意识,魂魄与肉身短暂嵌合起来
李雁云咬破舌上的软肉,迫使自己在迷香中保持清醒
口腔中的水呛进肺部,如刀尖划过。
李雁云仍眩晕着,但已能调动周身气场,水流逐渐增烈,激起回旋的水涡
她释放真气,猛然一挣,水面如蛛网撕裂。滔天黑水涌来,来她自裂痕间隙坠下,沉入无尽迷渊中
入水刹那,水面钻入了某种未知的事物,紧紧跟随其后,试图捉捕她
李雁云锁起气脉,护住根元,启唇用嘴型默念了句金光咒,一串气泡混着嘴角的血溢出
浩然清光随之乍现,照亮阴黑的渊水
一瞬间,她恍然看见水面上一道身影
“祂”站在尸山骨海上,高大的身影切开天际高悬的红月,如同月蚀一般
纵使遥遥相隔,可李雁云知晓对方正俯视着自己
一声低哑的轻笑传来
夜雨忽而骤停,天地倒悬
渊水升向天空,化为另一个世界的雨
她从陷落的梦中脱离
神识归位
香秾快速朝左侧翻滚,避开雷击,足尖顺势在雪地画了个圈,一手撑地一手昂刀,乍看之下神似被激怒的毒蝎子
寒铁剑铿锵出鞘,瑶岘身姿如燕,一步跃行半里,持剑刺向香秾
兵刃相交,清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两人穿行于断木间,打得难分难舍
过了十几招,香秾逐渐占了上风
香秾双手各持一把弯钩银刃,手腕与足踝配戴的串铃不断发出声响,游走间香粉洒落,沾染致幻毒液的九色绶带飘飞
她扬起双臂,低声吟咏,巨大的螯钳虚影出现在身后,阴影中血红色的复眼骨碌碌转动
巫族毒蛊并用,招式奇诡且狠辣,擅长制造幻觉与幻境。瑶岘出身正派宗门,鲜少接触这类异域术法,一时间实在难以招架
巨钳朝瑶岘剪来,她足底踏风,连退五步,腰肢向后弯折,勘勘躲避,身后的粗树干则被一钳子夹断
虽侥幸未被一刀两断,瑶岘仍被剪下半片衣袖,连带袖中装着符纸的布囊破了大洞,黄底红字的符咒在雪白大地上飞舞
瑶岘意识到自己实力远不如眼前人,心下惶惶,面上却不敢露怯,只能把使得出的术法一股脑全用上
香秾看出她的无措,心下冷笑
弯刀刀尖挑破腰间悬挂的竹篾篓,抓了一把米粒大小,布满花条纹的卵鞘在手中,准备捏碎卵鞘释放蛊虫,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士一点颜色瞧瞧
瑶岘见状,默念口诀,打算将剩余的五雷符全部引爆
还未出手,忽有千钧威势从头顶重重压下,兵器自手中飞出,两人双双跪地,动弹不得
李雁云收回食指,头痛欲裂,仍无法睁开双眼,遏止两人打斗后,又陷入昏睡
施术者无力维持禁锢,瑶岘感觉身上一轻,立刻握紧剑柄,踉踉跄跄跑到李雁云身边,剑尖指着香秾,神色戒备道:“胆敢向前一步,我立刻杀了你们
“果然是中州人,最擅常恩将仇报,颠倒黑白。”香秾退至竺迩身旁,她也没讨到好,交手时被寒冽剑气划伤,肩头汩汩冒血,“若不是我们出手,那女人已经是具尸体了
瑶岘驳斥:“可真会狡辩,我亲眼看到你用刀刺向她!趁人不备偷袭,真是下作手段
香秾闻言大怒,气得额角青筋鼓胀,指着瑶岘鼻子骂道:“你会祓蛊吗?那东西若不祓除,迟早将她吞噬。这下好了,蛊毒侵蚀入体,她现在能不能醒来都不一定
“不用你们这些南疆妖人惺惺作态,玄元宗有的是方法驱邪除害
“你
李雁云睁开双眼,细雪落入她眸中,融为水汪
瑶岘与香秾正吵得面红耳赤,眼看又要再打一场,忽而惊道:“您醒了
她没工夫再理会香秾,小心翼翼搀起李雁云,又仔细地替她拍去裙摆上的尘土,目光她在身上巡睃
只见李雁云脸色青紫,呼吸微弱,似有精尽力竭之相。瑶岘见状,手忙脚乱地将掌心贴向她后背,持续传渡阳气进入大周天之径,想填补她流失的真元
可传入李雁云体内的阳气却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你拔下簪子
瑶岘正懊恼时,听李雁云虚软的声音传来
动作比意识先行,她当即拔下头上的发簪握在手中
“胸前蔽骨下五指,抵住鸠尾穴
瑶岘将发簪尖端抵入李雁云胸下穴位,尚不知下一步该如何,竺迩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两人身旁,握住发簪尾端,用力一转,将半根簪子旋进肉里
气路中的血瘀被搅开,阻塞的气脉重新运行环绕,李雁云在瑶岘的帮扶下盘腿坐直,长长吐出口气
竺迩面色阴鸷,见李雁云性命无虞,立即离去
瑶岘心下担忧,问道:“您好些了吗?师
不待她说完,李雁云朝她眨眨眼,以神识传音:“喊师父
瑶岘发怔,啊了一声,心道这多冒昧的事,简直逆道乱常。要是被太恒山上那位真正的师父知道,会把她吊起来打
玄元宗为当今仙门之首,受人敬重,却也树敌无数。尤其是西南一带崇信各式鬼怪异神,不服者众多
她年纪虽小,却不是个蠢笨的。明白李雁云眼下虚弱异常,若有心人得知她的身分,难免会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祸事
再者,若较真辈分,她实在不知道该唤李雁云曾曾曾师祖还是曾曾曾师祖
瑶岘顺着她的暗示乖巧地应答,红着耳朵喊了句:“师师父
李雁云柔声道:“宗内的师长并不知你下山了,对吗
“是。”瑶岘本想扯谎,可看着眼前温雅的女子,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乖乖说了实话
“这一路危机四伏,回太恒山去吧
瑶岘神色肃然,挺直了背:“这怎么行?我已经到了能下山历练的年岁,身为玄元弟子就该替苍生平忧,越是危险越该前往
她低声道:“我从长安一路偷摸地跟来,就怕那两个南疆妖人对您不利,没想到真猜中
瑶岘很是担忧,又怕说错了话,吞吞吐吐道:“况且您这才出山多久,人就成这副模样了,我如何能放心
她垂下头,不敢看向李雁云,紧张地揪着剑穗
李雁云看眼前的小姑娘,没有回话,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是贫道门下的孩子,方才一时冲动,冒犯了两位巫觋。”李雁云调息完毕,恢复些许气力,起身向香秾与竺迩抱拳表达歉意
香秾懒得应付,挑眉直问道:“ 你身上那蛊哪儿惹来的?隐藏得真好,这么多天我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李雁云摇摇头道:“西南百族,唯巫族最善驭蛊;女觋见广多闻,可曾见过这蛊
“如此阴毒的术法是会触怒神灵的。"香秾回道:“我未曾见过
“这蛊为何会出现在身上,贫道已经记不得了。”李雁云复道:“此次与两位一同前往南疆,也是为了解开疑惑
香秾并未怀疑李雁云所言
蛊术不外传,巫族拥有古老强大的脉系,掌握最全面的巫蛊知识;香秾因天资聪颖被选拔为娲神庙巫觋,自然知晓蛊对于人之精魄神魂的破坏
肉身之苦须臾,精神之苦恒久
他们是带着任务离开大荒的,纵有千百个不愿,也得把玄元宗的人全须全尾带回去;竺迩就算烂了半条手臂,首先想到的也是替李雁云保命
“我只能暂且抑制,若要根除,自个儿去找大祭司。”语毕,香秾睨了瑶岘一眼:“滚远点
瑶岘忍着气,往后站了两步,眼睛死死盯着香秾,手顶着剑镗,随时准备推剑出鞘
冰凉的刃尖划过胸口,银刃被阴气污染,留下火烧似的焦痕
香秾闭上双眼,刻着图腾的手心抹过蛊印
黑云低垂,雨雪纷纷落下,只有风吹枯枝的摩娑声回荡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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