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姚兆亭一踏进秋千苑就眼皮开跳。
他揉着眉心,跨进敏娱郡主的闺房。
珠翠绕身的女眷们立在拔步床边,见他进来赶紧让出空位。他生得风流俊逸,女人缘自是极好,一一请安问好之后,苹果脸的小丫鬟撩开床帐。
清甜花香从帐内溜出。
透雕床围后,淡蜜色纱幔低垂。紫檀大床一侧罗衾绣褥堆叠,少女趴卧锦被之上。她的外袍从后肩处被剪开少许,其间透出一块白纱。
床前廊庑两旁设有矮凳,姚兆亭放下药箱。
他上前两步,轻声唤道:“郡主?”
少女闻得声响,睁开眼睛。
饶是见惯各类绝色,姚太医仍被惊艳得不轻。
女子之美,皮相易得,骨相次之,气相最难。
眼前之人,瑰姿,绰态,英妩,清媚,丽质天成。
他在矮凳上坐下,拿出脉枕:“来,让微臣先为郡主请脉。”
卫眠转开脸:“不需要。”
姚兆亭对她乖张的性情略有几分心得,不再多言,伸手揭开覆在她背上的白纱。
刀伤已经处理,伤口不深,寸许来长。
受伤之人肌肤细腻,仿若素烧白瓷上裂了个口子,乍看触目惊心。
姚兆亭盖回白纱,轻声道:“我看你这伤,明天就结痂了,还用敷药吗?”
卫眠把脸埋进被子,不置可否。
姚兆亭觉得可以走了,眼皮好像都不跳了。
他正准备起身,一阵浓烈的迦南香飘进罗帐。
卫眠偏头过来,对着姚兆亭飞了个眼。
姚太医一愣。
卫眠用口型:说话,敷药。
姚兆亭对着紫藤罗帐,大声说:“依微臣浅见,郡主的伤势并无大碍。这几日宜卧床静养,谨防伤口沾水。饮食上需忌口,荤腥发物不用为佳。微臣手边正好有瓶去腐生肌的药粉,是以数十种奇珍药草配成,按时取用还能润养肌肤,疏淡疤痕,郡主尽请宽心。”
他在药箱里翻拣着,药瓶轻碰,发出叮叮当当的碎响。
卫眠哼唧:“有劳太医费心了。”
姚兆亭拿出一瓶跌打药酒,放声说:“为郡主诊治,是微臣天大的福分!微臣现在就为郡主用药,会有些疼,还望郡主稍做忍耐!”
他声音大得聒噪,卫眠忍不住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警告道:“你敢!”
姚兆亭弯起风流眼:“试试吗?”
帐外响起几声低语,迦南香领着珠翠们环佩叮当地走出房间。卫眠从床上爬起来,理理衣裳,对着姚兆亭说:“人走了,不演了。”
姚兆亭收拾好药箱,抱怨着:“跟齐大总管说一声,能不能换个人来给你瞧病,十次有九次你都是装的。”
卫眠扯开后袍:“对啊,有一次是真的,这不是吗?”
少女纤薄的肩胛骨状如一片雪莲花瓣,娇嫩的肌肤泛着莹润光泽。
姚兆亭无奈:“卫敏娱,忌讳,忌讳啊。”
卫眠解着衣领的盘扣,嗤笑:“你一个大夫,说这种话
姚兆亭的眼皮跳得更猛烈了。
他背起药箱,匆匆走出她的闺房,一出门,看到等候已久的男子。
月光下,卫知年长身玉立,面容如水,眉目如画。
他身后一架巨大的秋千仍在前后轻摆,摇动不停。
他们同为官宦子弟,相识多年。姚兆亭看着他脖颈上缠绕的白纱,笑起来:“你怎么也受伤了?”
王府后园,花木幽深。两个身量高挑的男子在青石路上并肩而行。夜色之中,二人衣袍一深一浅。
着浅色常服的男子肩垮药箱,弦月眉,风流眼,薄情唇,自成一副浪子模样。
“卫季渚,以你的身手,不应会伤成这样吧。”姚兆亭好奇问道。
深色常服男子手持灯笼,拂开一根斜生的树枝。
“是我大意了。那个女人求我救她。”卫知年语气平淡:“当时北衙门的官吏有数十人在场,我本想耗着待她将原委说出,不料敏娱从竹树后绕过来,”说到这,他叹气道:“连累她受了伤。是我太大意了。”
姚兆亭拍了拍老友的胳膊,打趣他:“郡主以身救父,孝感动天呐
卫知年垂下眼帘,“是。”
“她无碍的,那点小伤晚上就结痂了。倒是你这伤,再深半寸就切到血府了。你啊,怕是早晚要折在这对甥舅手里。”姚兆亭数落道。
“姚太医教训得是。”
转过连廊,姚府的马车就在前面,姚兆亭停下脚步,他从药箱中翻出一包丸药塞给老友:“怕你疼得睡不着,一次一粒,忌荤油,忌花酒。”
“谢姚大人赐药。”
卫知年笑着深鞠一躬,目送姚兆亭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