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毓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坐在椅子里。
相较于他这个一国之君的气急败坏,摄政王坐在椅子里自始至终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从容气度,对于朝臣们来说,本身就意味着一种强悍的威压。
皇帝虽然比摄政王还大上一岁,可他在摄政王面前的表现却像孩子一样幼稚冲动,毫无定力和气度。
此时此刻,朝堂上的大臣几乎没人敢站出来替皇上说话,就算是担任着维系帝王正统血脉的皇族宗亲和内阁大臣,此时也聪明的选择沉默不语,因为他们还没有亲眼看到先帝遗诏上的内容,并不知道这份遗诏是真是假――退一步说,就算遗诏是假的,朝堂上这些大臣又有几个敢拿自己的全族身家为代价跟摄政王作对?
温太傅都自请辞去了太傅一职以保温家安然,他们谁又能确定自己站到摄政王的对立面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温太傅突然请辞的原因,不过想来跟摄政王想要重新洗牌朝局有关,还有就是昨晚摄政王说“为了顾全某位大臣的颜面”,那个假扮摄政王妃的女子,是否就是温家的姑娘?
大臣们心里有所猜测,然而因温太傅平日里作风严谨,温家门庭显贵,以及温家姑娘端庄温婉的名声早已为人所知道,是以他们并不敢把那个女子往温姑娘身上去想。
不过温太傅为了温氏一族选择隐退,虽是保全了自己,却也等于放弃对皇帝的支持,满朝文武自然会在心里权衡利弊。
容毓并不理会皇帝的跳脚,淡淡吩咐:“把遗诏拿给各位大臣确认。”
陈德像是握着烫手山芋似的,闻言立即迫不及待地走下殿阶,把遗诏给了最前列的贤王:“王爷。”
贤王接过遗诏,安静地展开过目,须臾,点头道:“的确是先帝亲笔所写。”
历代帝王身边都有秉笔太监,有些皇帝颁下的圣旨诏书会由翰林院编修代为书写,而容毓的父亲英武大帝则有一个习惯,就是自己亲自书写诏书,这个习惯后来也传给了他的儿子景帝――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父皇,容毓的皇兄。
先帝喜欢自己写诏书,这个习惯所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伺候过景帝的陈德和贤王等几位王爷也都熟悉先帝的笔迹,所以此时这份诏书谁都没办法说它是假的。
贤王看完之后,自然递给旁边的几位王爷。
容楚云眼睛盯着几位王爷的反应,见他们彼此点头,像是认可了这份诏书的分量和真实性,一颗心渐渐下沉。
几位老王爷看完,诏书传到了睿王手里。
朝堂上几位年轻的王爷睿王、宁王、齐王和云王都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还有一个已经被杀的二皇子,其中除了云王之外,在争储过程中都是对帝位有过心思的人。
此时看到这份诏书,他们的第一感觉是诏书确实是真的,第二个想法则是,摄政王今日拿出这份先帝遗诏,是要废帝重立?
一片寂静之中,容毓冷硬地开口:“皇上生性多疑,刚愎自用,蠢钝无能,自登基以来不思朝政,所有的心思都用来打压权臣和铲除异己,本王认为他已没资格坐这个皇位。”
容楚云脸色刷白。
“臣不同意摄政王此番说法!”朝臣之中终于有人开口,乃是内阁大臣之一白鸿儒,“先帝亲自传位于皇上,就是对皇上的能力信任有加,先帝也曾亲口说过皇上英明有为,心怀天下,必能做圣明无双之天子,摄政王岂能说废就废?”
“臣同意父亲的说法。”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开口,他是白大人的儿子白鹤鸣,手掌五万皇城军,“皇上之所以没有把全副心思放在朝政大事上,乃是因为摄政王一直揽大权不放,皇上就算想施展拳脚也没有机会。”
“臣附议。”另外一位白家党羽大臣顺势开口,“皇上已是成年天子,按照皇族历来的规矩,帝王十六岁便可亲政。皇上登基之时已过弱冠,本该拥有独立处理朝政的权利,摄政王应该卸下大权,还政于皇上,而不是自己手握大权不放,还指责皇上不为――”
“来人!”容毓冷漠开口,“白家父子藐视先帝遗诏,公然冒犯本王,即日起罢黜白大人议政之权,剥夺白鹤鸣将军之职,即刻赶出朝堂,永不予录用。”
白鸿儒父子大惊失色:“摄政王不能这么做!臣是皇后娘娘的祖父,更是先帝委以重任的内阁――”
“咆哮朝殿,殿前失仪,还不赶出去?”
凌翎带着两排御林军上殿,动作利落地擒住白家父子,生拖硬拽就把两人朝殿外拖去。
“皇上!皇上!”白鸿儒声嘶力竭地大喊,“臣无能!臣无力护驾,愧对皇上啊!摄政王大逆不道,这是要谋权篡位!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
凌翎皱眉,擒着白鸿儒的御林军脸色大变,当机立断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免得他再叫嚣出更多挑衅摄政王的话来。
白家父子很快被带了出去。
容楚云无力地跌坐在龙椅上,浑身瘫软,表情僵硬麻木。
大殿上群臣屏住呼吸,脊背上的冷汗涔涔沁出,低着头无人敢说话。
摄政王今天来真的。
众人意识到这个事实,一时之间尽皆惶然,连白大人和温太傅这样的内阁老臣都被摄政王直接发落,一点情面都不留。
自己识相的还能保全一点颜面,跟摄政王撕破脸的,今日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不管是宫里的御林军还是摄政王自己手里的四十万兵马大权,都足以让今日所有反对他的声音全部消失。
摄政王甚至连眉头都不用皱一下。
资历老,威仪重,家族显赫,根深叶茂,所有在平日里让人听着像是无法撼动的词汇,此时在摄政王面前都显得无比脆弱。
兵权代表着底气,而摄政王手里的兵马足以把任何一个家族连根拔起。
“皇上暂时幽禁乾阳宫。”容毓站起身,宣布对皇帝的处置,“没有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得见,违命者以谋逆罪,诛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