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奔跑在雨夜裏,朝着熟悉的方向,他工作的地點是個加油站,再往東邊不遠處,有個較爲密集的居住區,再往東,就臨近郊了……
蕭程剛沒命狂奔着。
“你怎么才回来呀。”燈光裏,女兒仰脸看着他。
“有些事。”蕭程剛低頭,手指尖都在發抖。
今天,因爲同事有事請他幫忙代班而調換了時間,他提前下班回家。
蕭程剛到市場上買了很多東西,準備好好做幾個菜——妻子卻並沒有給他好臉色。
之前提到的事情,趁着孩子不在家,她又一次提了出來,她要離婚。
理由很簡單,她的日子過得乏味透了。
蕭程剛知道自己沒有什麼用,加油站的工作因爲他的老實本分,並沒有給他帶來更多的收入。
而妻子守着一個小雜貨店,家裏的收入基本能夠溫飽而已。
但是,她實在太喜歡打牌了。
原本出入也不多的,近來卻似乎有些越來越大的趨勢。
家裏的財政大權向來都在老婆手中,他沒有辦法怨尤什麼。
蕭程剛真的是個老實人,經常被老婆抓住扇耳光,他也沒有辦法怨尤什麼。
不幸的是,他有一個不太正常的老婆,還有一個不太正常的女兒。
女兒本來是個單純聽話的孩子,卻不知怎麼的,有了那種奇怪的想法——
蕭程剛無法理解這樣的情感,他甚至覺得自己不知道什麼是愛,生活對於他而言,只是在應該結婚生子的時候結婚生下女兒,然後繼續生活而已。
更加可怕的是,他居然會覺得和女兒性交會比和老婆做來得更舒服一點。
或許是女兒年輕幼嫩的身體,或許是她緊緻的陰道,或許是她熱烈表達愛意的激烈反應,她是那麼迷戀那種不正常的事情。
他無法理解,即使他也深深地覺得自己開始喜歡上了做這種事。
然而妻子一再地威脅他,如果他不和她離婚並且放棄一切金錢物質的話,她會把他送進監獄的——再沒有比這更加讓他害怕的事了——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如何發現的。
蕭程剛敲了她的腦袋——在她一貫的連聲臭罵諷刺挖苦之下,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做完了。
他離開家,去了離家不算太遠的河邊,扔掉了血跡斑斑的大扳手。
天開始下雨了,他一直在河邊徘徊……雨是那麼大……
他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或許女兒已經回家,發現了妻子的屍體,警察已經在家裏等着他了——蕭程剛冷靜下來,他覺得一切都是個錯誤,他不可能逃得掉的。
於是他從容地朝回走着,一路上竟然回想起了自己年少時的樣子,有那麼一次,他踢球弄壞了人家的玻璃,也是這樣忐忑着不敢回家的……
“是你做的,對嗎?”他聽見女兒問道。
“爸爸,是你殺了她,對嗎?”她摟着他的胳膊原本以爲會看到的警車卻並沒有出現,蕭程剛明亮起來的心情又被大雨淋得溼透了。
他莫名地憤怒起來,憤怒着……女兒卻拉住他的手,親吻起來。
她還這麼小,爲什麼會如此無情,她迫不及待地吻他的手,摟住脖子吻着他的臉和嘴脣,“爸爸……我們一起走吧,把媽媽藏起來,我們兩個人,一起生活吧。”
他簡直不敢繼續聽下去。
在她小小的腦袋裏面究竟編織着怎樣的美夢。
他理解不了。
蕭程剛匆匆離開了家,他需要冷靜一下,即使鎖門的時候手抖得捏不住鑰匙。
默默地回到加油站,讓和他換班的同事先走,蕭程剛重新換上工作服——家裏,他不打算回去了,但是接下來要怎麼樣,他也不知道。
呼吸停止的身體從牀上爬了起來,雙眼溢出淡淡的藍芒,穿着睡衣的長髮少女擰開了被反鎖的家門——
蕭程剛是在深夜一點看見她的,他的,應該已經……被他掐斷了喉嚨的女兒……
她走了那麼遠的路,赤着腳,渾身溼透,站在漆黑的大雨裏,尋找着,最後看見了他……她的眼睛滴着雨,整個眼眶裏盛滿了藍色的雨水……
蕭程剛扭頭逃出了加油站……他的女兒……真的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孩子了……
‘你找到那個孩子了嗎?’
‘沒有,奇怪啊。’
傅美儀和花梓卉行進在大雨中。
第一時間趕來迎接她的最後一個傳承人,沒想到卻首先發現了廚房轉角的屍體。
這是什麼情況?
好容易有這麼一次機會親自歡迎傳承的孩子,傅美儀覺得自己收到了一個大大的驚喜。
地上的女人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她的孩子到哪去了?
在附近尋找了許久也沒有結果,她只好招來無事可幹的花梓卉。
那個新生的孩子卻失去了蹤跡。
大雨滂沱中的追逐,一路到了東郊的鐵道。
雙手擎起大石頭,蕭程剛一步步後退着,看眼前赤足走來的女兒一步步朝他逼近。
她的臉上沒有表情,雙眼裏看不見瞳孔眼仁……除了一片似乎在跳動着的亮藍。
大石朝女孩的頭上砸去,蕭程剛嚎啕着,將女兒砸倒在地。
她穿着睡衣的身體溼淋淋的單薄,可是她讓他害怕。
反正,他也沒有想過自己可以逃過警察的追捕,所以不慌不忙地回去繼續上班——他只是在等待,因爲自己的怯懦,他在等着被找上門來。
然而等的對象卻絕對不是這個……怪物,她不是他的女兒,它只是個怪物。
蕭程剛雙手不停,大石砸在孩子的頭上,他已經滿臉是血。
但大雨很快就將一切稀釋了。
蕭程剛看着地上的血合着雨水流成一灘,一大灘……
他起身,趔趄着爬起來,朝方纔的來路上折回。
大雨嘩嘩不停地下了整整一夜。
傅美儀和花梓卉中途便暫時放棄了搜尋。
第一,剛剛成功傳承的孩子總是混淆於自己忽然清晰混亂的感官錯覺,所以通常不是太有殺傷力,個別的可能相當無害。
第二,等她們適應了自己的新體驗之後,可能會覺得餓,或者需要能量,這個時候如果沒有特殊刺激,通常情況下,她們也只是狂吃胡塞而已。
第三,第一個過程可能長,可能短,每個人情況不一樣,那段時期暫時不需要太多擔心;第二個過程,情況可能輕微也可能變嚴重,通常,嚴重之後她們會知道。
第四,總之不必要擔心,等她最終覺醒之後,她們總能有辦法感應到她的。
傅美儀如此這般得出結論之後,安心回家吃了一大份牛排,然後睡覺了。
儘管大雨嘩嘩地下了一整夜,很多人在這涼爽微冷的天氣裏還是睡了一個好覺。
到了早上六點左右,外面的雨已經停得差不多了。
天快要亮的時候,蕭程剛覺得外面到處都是大霧——他在加油站的值班室待了一晚上,輾轉反側,自然是難以入睡的,但最終還是睡着了。
八點半之後,前來上班的同事敲了敲門窗,蕭程剛才不得不醒來,雙眼難受得很。
他疲憊不堪,他要趕緊回家睡覺。
他走出加油站,步行到街對面,等了十數分鐘的公交車。
車停下,他迷迷糊糊上了車,透過公交車水霧迷濛的玻璃——他揉了揉眼,看見一道熟悉的小身影順着大路蹣跚而來。
粉色睡衣,長髮的女孩,赤着腳,正朝着公交車站慢慢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