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沐第一次见到苏简心的时候,是全国第一美女选拔赛的那年,李晨沐是苏州代表的17号,苏简心是上海代表的17号。
李晨沐那时候刚把头发剪短,身上穿了件白色T恤,搭配一件破旧的牛仔裤,她站在一堆的香奈儿爱马仕中间,无疑是场上最寒酸的选手,节目组也不管她这种炮灰,随着她穿什么衣服。
所有的选手都在台中间背台词,这是当下收视率最高的现场直播秀,意味着不能出任何差错,台本早就写好了,分发给了各位选手,淘汰的选手也早已经被高层开会,决定好了名字,选手们一个个的都心知肚明
即将要淘汰的选手们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喝着节目组提供的饮料,补充着她们体内的水分,等会上台还要赚足眼泪,再泪洒全场挥手告别。
内定的名额一出来,她们就知道了,节目组找她们签了保密合同,拿了一笔小额封口费,她们也就无所谓了,都是这个圈子里的回锅肉,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地位。
李晨沐趴在离主场最近的摄影机上,想研究一下哪个角落最上镜,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一看,一年轻的小姑娘正拿着个台本,在她身后埋头苦究着“你去帮我拿支红笔过来。”
李晨沐反应过来,这女孩把自己当场工了,她想了想,回答说“姐姐,红笔放在哪里的。”
小姑娘抬起头,满脸不耐烦“红笔放哪里的,你们不知道吗,不是你们自己堆放在一起的吗?”
李晨沐“唔”了一下,指了指台上的选手们“我跟她们一起的。”
她回头又对那姑娘摊了摊手“我不知道笔放在哪里。”
小姑娘的眼睛沿着李晨沐手指望去,转过头,满脸怀疑的上下打量着她“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能进30强。”
李晨沐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姑娘打量完了,一脸嘲讽的哦了一下,心下了然的样子“你是这次要淘汰的选手对吧,怪不得穿的这么寒酸。”
“小安,你音响试过了吗?”台上有人下来了,往摄影机处走去。
小姑娘一脸献媚“严副导,刚刚已经试过了,现在正准备机器呢。”
严副导推了推架在耳朵上的黑框眼镜,一脸严肃“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
小姑娘点头哈腰的,转身向台上走去。
严副导皱着眉头,学那小姑娘样子,上下打量着李晨沐,见李晨沐一脸窘迫,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准备淘汰以后,来应聘我们节目组的场务吗?”
李晨沐小手不停的扭着自己的衣角“青姐,你说笑了。”
严副导一脸正经“你不应聘我们节目组的场务,那你来这里干嘛?”
李晨沐小声回她“我来参加比赛。”
严副导看她那满脸纠结的样子,也不逗她了“穿成这样来比赛,你是想下一场淘汰名额上有你是吧,上镜头哪个不是打扮的光鲜亮丽的,人靠衣装你懂不懂,你穿成这样,连小助理都敢欺负你,我上次送你的衣服呢?”
李晨沐满脸不好意思“干洗店今天关门了。”
严副导向远处招了招手,马上有人跑了过来“严姐有什么事吗?”
“上次隔壁组不是在这里办活动吗,我见后台留了几件他们的衣服,你带17号都去试试。”
那人马上转向李晨沐“那我带你去。”
李晨沐知道严青是为了自己好,也不好在她下属面前抗议,向严青道了谢,跟着那人向后台走去。
那人把李晨沐领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前,指了指那些衣服“你自己试吧,我还有事,有什么事自己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再找我。”
李晨沐向他道谢,他摆摆手“行了行了,别来虚的,严姐要是问起来,你可不要告我的状就行,以后红了可要记得我。”
李晨沐笑了笑没有接话,等那人出去了,就开始翻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她一大早起床去干洗店拿衣服,谁知道干洗店的老板今天关门不做生意了,她没什么好衣服,只有严青在她进30强的时候,送的一件白色小晚礼服。
严青是苏州赛区的总导演,全国赛的副导,她一路看着李晨沐艰难晋级,背地里帮了李晨沐不少忙,她说李晨沐长的像自己的妹妹,把李晨沐当自己亲妹妹一样。
李晨沐感激她,没什么好回报的,经常去她家帮忙做家务。
李晨沐是长沙人,在长沙的农村长大,她爸妈老年得子生下了她,谁知道她刚出生不哭不闹的,她爸妈和医生都以为她是个哑巴,在出生证上面给她注明了,爸妈给她取名李沉默。
等李沉默两岁的时候,开口说出了人生第一句话,她爸妈就知道自己错了,怒气冲冲的去找镇上的医生讨个说法。
镇上条件不够,有点能耐的人都去大城市发展了,医生也是个半吊子水平,他看那张证书上,白纸黑字的有他的签名,也知道狡辩不了,正好他的哥哥是镇副书记,将功补过的把李沉默的名字,改成了李晨沐,赔了一点钱,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大概是老年得子的原因,父母把她看的格外的重,家里粗话重话从来不让她动手,农村的小孩夏天农忙的时候,在田里帮家里插秧播种,她躲在空调房里写作业,李亩把她捧在手上疼,让她上镇上最好的小学初中,每天骑着自行车接接送送。
村里人都打趣说,李晨沐是李亩上辈子的小情人,简直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李亩笑呵呵的听着乡人的调侃,也不生气。
农村跟城市不同,没有幼儿园,也没有上学年龄限制,李晨沐16岁那年,以县里最高分的成绩,考上了苏州的一首重点大学,成为本地最年轻的大学生。
她学习好,人又漂亮,县里电视台的记者,打着最美小神童的称号来找她采访,村里人把她家围的里外三层水泄不通,李亩那几天笑的合不拢嘴,恨不得做件我是小神童爸爸的衣服,穿在身上招摇过市。
李晨沐带着万千宠爱来到了苏州,在县里她是最美小神童,在苏州她只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小的小女孩。
李亩虽然疼她,把最好的都给了她,但是他的最好,并不是苏州这个大城市的最好,李晨沐穿着农村最好的衣服,在这个大城市格格不入的,瞬间有点摸不清自己的心。
家里种了很多地,李亩抽不出时间来看她,到她大三的时候,好不容易买好火车票,站了一晚上到了苏州,打电话给李晨沐说自己到了这个城市。
他坐在地上,等自己的女儿来接他。
李亩看着身边光鲜亮丽的人,对比他的寒酸,心里无比的自卑着,要不是李晨沐的身影及时出现,他差点买火车票打道回府。
李晨沐拉着他的手,带他参观自己的学校,他一路都兴致不高,怕自己这个样子被女儿认识的人看到,丢了自己女儿的脸,李晨沐见他兴致不高,以为是他不开心了,拉他出了校门,去酒店吃饭。
李亩拿着手上的菜单,忍住手上的颤抖“妹,这里的东西好像都不太好吃的样子。”
李晨沐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她把菜单一放,安慰着“爸,这里的东西挺好吃的,你没吃过我带你尝尝鲜,你放心吧,你女儿刚拿到了奖学金,而且外面还有两份工,够你吃呢。”
李亩从来不知道自己女儿在苏州打工的事,他问道“爸爸给的钱不够花吗?”
李晨沐摇摇头“不是,我大三课程不紧,平常也没什么事,打工也是家教来着,也算是提高自己呢。”
李亩看着女儿那张跟自己几分相似的脸,一阵沉默,心里尝到了一点苦涩,自己女儿说不说谎,难道做父亲的还看不出来吗,他虽然把除了家用以外的收入,全部寄给了李晨沐,但自己种田的钱,哪里能在这大城市立脚,这里的一盘菜,可都是要几十元的啊。
李亩心中酸楚,脸上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手指了指几个小菜,李晨沐见他不追问,心里松了一口气,马上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点菜。
李亩在苏州呆了两天,就非要买火车票回长沙,李晨沐见留不住他,加了钱给他买了软卧,她在进站口挥手跟李亩告别,看着自己已经年迈的父亲远去,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李亩躺在软卧的床上,心思早就飞远了,自己来的时候决定的匆忙,只买到了站票,站了十几个小时才到了苏州,回来的时候躺在软绵绵的地方,就像从地上到了天堂一般。
他在苏州一直在花李晨沐的钱,他带的钱完全没动过,他知道女儿心疼他,可是女儿才多大,她上学早,现在大三了,连19岁都没满,让这么小的孩子看出自己家庭条件的艰难,慢慢肩负着背上沉重的责任,李亩心中一酸,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李晨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李亩从苏州回去以后,又承包了一大片果树林,每天早出晚归的,很少打电话她。
妈妈也老给她打电话抱怨,说她爸爸经常见不到人,李晨沐安慰妈妈,说爸爸可能想发展果树这块,以后就不种田了。
她自己心里也很奇怪,结果手上又接了一个小朋友的家教任务,也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这一忘,李亩那边却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