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退堂鼓麼?沒關係,只要你留下絲,我可以還你合同。”寶姐邊說著風涼話,邊把一些器具丟進了暖爐的火堆裡,火爐的溫度被調高,令房間變得悶熱。
體外的熱氣與心裡的寒意令黎洛仿佛置身於冰火兩重天的煉獄裡,他得在家族與斯之間取捨,儘管寶姐不像要對玉麒麟不利,但要他一下子交出掌權的信物,未免太對不起一路上為他付出打拼的兄弟。
可話又說回來,連內容為何物都不知道的合同都簽了,一件信物算得了什麼?黎洛咬了咬牙,把隨身的私人印章交到了寶姐手中。
“看來你對絲是認真的,我們來作最後一步的處理吧。”寶姐把玩著黎洛的私人印章,有點惋惜地感慨道。她不舍地把絲安置到一張行刑用的板床上,細心地為她洗淨身子,取下她的面具,給她上了淡妝。施以脂粉的絲就像睡美人一樣,纖細粉嫩,惹人憐愛。
寶姐用相機把絲此刻的美麗永遠定格,在黎洛開口要人以前,沉重地說出第三個條件——把暖爐裡的器具親手戴在絲的身上。
暖爐裡一共有三件拘束具,分別是一個項圈,一副手鐐,一個分腿器,它們不但燒得通紅,內有大小不一的尖銳倒鉤,而且尺碼對於斯來說是偏小的。黎洛光用目測就知道,一旦斯戴上這套東西,別說再當殺手,她連基礎的生活能力都可能失去。
“這算什麼條件?你不是很珍惜她嗎?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黎洛即使對斯做過很多很過分的事,可或許是醫生的習慣使然,他從沒在她身體上留下不能磨滅的傷害,最嚴重的斷指到最後也沒影響斯手部的靈活性。但這些燒紅的倒鉤器具,即使他儘快拿下來,高熱在接觸到斯的皮膚肌肉時就能造成難以痊癒的損傷,更別說那種小尺碼會不會和肌肉粘連,導致不宜手術取下的結局。
黎洛自問對斯造成的傷害已經太多,斯已經被他逼到人格崩潰,他再這樣雪上加霜,斯會變成怎樣,他不敢想像。他怒目瞪向寶姐,腦海裡飛快計算著帶上斯突圍的可能。
面對黎洛的憤怒,寶姐回以沉默,對於某些秘密條款,她有緘默的責任,她能做的,只是當個公正的旁觀者,靜靜觀看事態的進展。
寶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緩慢踱步的時候,一次又一次阻擋黎洛試圖突破的路線。沉寂的房間是兩人間暗裡較量的比武台,粉飾太平的對視下,是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心理壓力,下一步該怎麼走,該不該走,都得反復思量,就怕一時的衝動而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鬼,把心思放在怎樣幫絲戴上拘束具上吧,不然你出得了這扇門,也出不了溫泉坊。”無聲對峙了不知多久,暖爐的火逐漸轉弱,寶姐終於不得不開口催促黎洛。
“話雖如此,但我想試試。”黎洛擦去額上的大汗,儘管底氣不足,但語氣和眼神卻是無比堅定。
“你這是何苦?絲是頭難馴的野獸,有束縛對她身邊的人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況且,你不是第一次對她下狠手,何必因此介懷?”寶姐遊說道,絲是不能就這樣出雨露溫泉坊的門,戴拘束具是最低的要求了,不然斷胳膊瞎眼睛的更是殘酷。
“正是因為不是第一次,所以我無法容忍自己重複犯錯。”黎洛淡然一笑,坦然面對自己的心意後,他不打算再讓斯在自己手上受到傷害。
“既然閣下沒有履行第三個條件的意願,我們的談判破裂,現在請你離開絲。”寶姐冷硬地趕人,她暗裡打了個手勢,一戴面具的健碩男子從暗處突襲向黎洛。
來者攻擊的角度很微妙,既不是瞄準黎洛,也不是瞄準斯,而是瞄準兩者相交的手,造成黎洛進一步會傷了自己,退一步會傷了斯的尷尬局面。硬吃對方一拳還是放手,黎洛只能二選其一。
對方的拳來得又快又狠,眼見難得再次牽上的紅線要被砍斷,黎洛的身體比意識早一步行動,把斯抱起護在懷裡,用背直挨了對方一拳。
來者似乎與黎洛有私怨,一拳把黎洛打得口吐血絲,還立馬跟上一掌,震得黎洛五臟六腑像被攪動一樣,一口鮮血沒能忍痛吞下,悉數噴在了斯的身上。連受兩下重擊,黎洛腳步難免不穩,他身子一晃,差點沒壓在斯的身上。
就在對方要乘機對黎洛施以毒打的時候,寶姐制止了他,她戳了戳黎洛的痛處,輕描淡寫地道:“再動手就不是兩拳了,放手吧。”
黎洛張了張嘴,話沒出口就猛咳起來,他喘著粗氣,仿佛受傷過重,疲軟地往寶姐那邊一靠。
寶姐沒預料到黎洛會倒過來,措手不及地要退後,可她畢竟有了數秒的遲疑,這個空隙沒逃過黎洛的眼睛,他突然發力,反手將寶姐擒下。
室內的氣氛頓時降到冰點,黎洛和對方僵持著,尋找著對方身上的突破點。這種精神上的較量似曾相識,棋逢敵手的感覺令兩人既惺惺相惜又欲除之而後快。
動手?不動手?就在兩人打算放手一搏的時候,黎洛身後一下輕輕的拉扯,打斷了兩人劍拔弩張的狀態。
麻藥退去,幽幽醒轉的斯正眨著一雙迷惑的眼睛看向與黎洛對峙的人。她撒嬌般蹭了蹭黎洛的手,然後竭力躋身到黎洛身前,以身作盾守護黎洛。
斯仍處於野獸的狀態,她是出於本能而選擇保護黎洛。而在面對對方時,她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對方的氣息是那麼熟悉,心底仿佛有什麼和他聯繫著,教她不敢進攻。
夾在兩個不能傷害的人之間,斯進不得,退無路,她攔在兩人之間,以生命阻擋兩人即將展開的激鬥。她半垂著眼瞼,順從本能地盤踞在兩者之間,靜待生命的終結。
見到虛弱的斯執著地阻擋兩人風雨欲來的決鬥,明明已經人格崩潰卻仍然本能守護著兩人,寶姐再也看不下去,她幽幽地開口道:“斯,對不起。”
話畢,寶姐一下反擒拿甩開黎洛,掏出暗藏的左輪槍,瞄準斯的心臟,就要扣下扳機。
“不要!”幾乎同時,兩個男人十萬火急地撲過來制止寶姐。
“砰!”子彈射出的聲音令兩人心寒,斯軟倒的身影仿佛絕望的布簾,把兩人緊緊包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