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無邊,蚩尤需要澄思渺慮,可他思慮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得出結論,如此反覆,故而他還是決定去找焦慮的源頭
落日餘暉中,江邊的景緻依舊,按時辰來說,人間此時該是初更凌晨時分。坐倚在楓樹的粗壯橫枝上,如火的楓葉掩蓋住了蚩尤的身形,他注視著底下那間安靜祥和的小茅屋,不禁想屋裡的那個女人為什麼偏偏只喜黃昏時分。
魔界永遠都是夜黑月紅的,所以唯有黯淡月光,蚩尤不喜日光,覺得很是刺眼和無趣,不似夜光,能夠隱藏住許多東西
在樹上待久了,蚩尤不免想到些實質性的事情,比如待會兒的重新。與初來心境不同的是,剛開始蚩尤對紅鯉龍鯉的說辭還是懷疑的態度,如今他確認了她半神的存在,有些事就變得難以啟齒,他不知有什麼辦法能讓她自願成為容器,難道他一個魔君還能對她說救他弟弟等於拯救蒼生不成。
這是蚩尤第一次進退兩難,他不打算威脅她,他也沒威脅她的資本,況且人家根本不受威脅,這可能是一個魔君哀求人家成神救弟的既悲傷又搞笑故事,想到這兒,蚩尤不禁有些頭大
思緒凌亂間,蚩尤覺得這風吹樹葉聲也甚為聒噪,他覺得他等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會整個人都會亂掉,故而他閃身從樹上一躍而下,又悄無聲息地穿過牆壁移至屋內,借著殘陽靜觀默察著塌上沉睡的人兒。
她的容顏自不必多言,她的神情與醒著的時候並無兩樣,恬靜祥和,與世無爭,仿若天崩地裂都驚擾不到她——女人的雙手手指交叉著擺放在了平坦的肚腹上,胸口隨著均勻的呼吸平緩地上下起伏著,纖長微翹的睫毛慵懶搭攏在下眼皮上,只是那無意識中微蹙著的眉頭,還是暴露了主人紊亂的內心。
她因為何事而苦悶呢?蚩尤無意識地想著
如此注視著她,蚩尤覺得等待的時光似乎並不是那麼漫長,甚至他希望她能醒來的晚一些,再晚一些,如此他就可以多逃避一會。
他知道她的故事,卻不知道這個故事裡所蘊含的情愫,只是大概知道那是一種他未擁有過的寶貴東西。
八百年,於蚩尤來說不過一瞬,於現在的紅鯉來說,卻是有限的生命。他不知到底怎麼樣的驚鴻一瞥,使得她戰勝了龍鯉族記憶的定理也要記住那個男人,在這義無反顧地等待著那個人。
想到自己與這個女人的艱難對話,蚩尤竟有些忿忿不平起來,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才值得這樣的女人戀戀不忘,甚至連他這樣的存在都能被她重複忘記。他不禁也想要知道對方是誰,自己與之比起來差在了哪裡,以至於這麼多個七秒都讓她記不住他
塌上的美人似感受到了屋內異樣的入侵者和其灼熱的視線,她不安地翻了個身,換了個背對著蚩尤的睡姿,使得蚩尤再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即便是背影,蚩尤依舊能從中看出些許蕭索之意。紅鯉如墨般的長髮散落在床榻之上,露出了奶白色的修長脖頸。甚是誘人。不知怎的,蚩尤竟俯身鬼使神差地撩起了女人的一束髮絲放置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其觸感冰涼絲滑,如同上好的錦緞,細嗅之下,自帶幽香。
些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蚩尤如同觸電般地放開了自個手中的女人所有之物,連同著自己的氣息也忘記了隱藏。他驚覺不妙,臉上頓如火燒,一個閃身之後,人已經退到了三里開外的地方。
以女人的實力,鐵定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明明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會記得他,可偏偏蚩尤的心臟還是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有一種做了壞事被人逮了個正著的驚慌感。
這是蚩尤頭一遭心虛,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伸手想去觸碰她的青絲,興許是初次用手刀挾持她時,她雪膚的觸感猶在他心?那這未免也太過猥瑣!實非他行事之風
今日也不知中了什麼邪!若非他很確信不可能,否則他甚至會以為是滄潼的魔氣影響了他。罷了罷了,滄潼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事,他還是再隔日來找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