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碧云殿。
作为嫡长公主的寝宫,碧云殿装饰的分外富丽堂皇,殿内一水的鎏金家具,百宝阁上各类摆件争奇斗艳,还有那红水晶珠帘,绿烟缎窗幔,粉云帛床榻,更是色彩缤纷,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此时这座宫殿的主人穆婷婷坐在正殿的主位上,精美的扇形高髻上插着七八支金钗珠簪,脖子耳垂上戴着贵重的翡翠饰物,一袭绯红的裹胸长裙外罩着同色及地纱衣,胸口袖口上绣着大朵金色的牡丹花,腰间系着象征身份的明黄色锦带,锦带上各色宝石镶嵌,端的是华彩生辉,富贵逼人。
穆婷婷是除了穆罡外容貌最肖似安皇的子女,可惜这样的浓眉大眼国字脸放在男子身上自是武威阳刚,霸气侧漏,放在女子身上就惨了点,不美不秀不灵不娇,只能勉强称之为英气,这也就罢了,偏生穆婷婷喜爱华美昂贵的衣饰,且多多益善,所以每日都装扮的光彩照人,让人无法直视,也亏得她身强体壮,驾驭的了这么多沉重的金玉饰物,换个瘦弱点的还不直接压的站不起来。
“怎么还没消息?”穆婷婷站起身,在殿内焦躁的来回踱步,行走间环翠叮咚,华光熠熠。
“殿下别着急,彩云定然在回来的路上了。”路嬷嬷老脸堆笑,走到殿门口向外望了望,看似谦卑恭顺的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这碧云殿的确是后宫数得上的奢华宫殿,可距离皇后娘娘的梧桐宫却是不近,来回最少也要半个时辰,彩云又不会飞,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嬷嬷,你说小姨会答应母后,让本宫做玮表哥的正妻吗?”穆婷婷转了几圈后坐了下来,方正的大脸庞上流露出担忧之色,暂时散去了娇纵的眉宇间有着怀春少女的憧憬希冀。
“公主殿下呦,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路嬷嬷佯做嗔怪的走到穆婷婷近前,奉承道:“您可是皇上的嫡长女,咱大安最尊贵的公主,华大公子是尚公主做驸马,可不是您嫁给他做正妻啊。”
“怎么都好,只要能和玮表哥在一起,便是本宫下嫁去华家也无所谓。”穆婷婷不在意的摆摆手,虽然被路嬷嬷教导的一身公主做派,可遇到华玮的事情,她自认还是能屈能伸的。
“孟家那个贱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谁知竟是个无耻的小荡妇,背着本宫勾引玮表哥还死不承认,真是该死!”穆婷婷想起孟念薇就恨的咬牙切齿,前些日子她听说孟念薇做了首诗,与玮表哥的成名作珠联璧合,遥相呼应,很多文人学子都将这两首诗放在一起赏读,戏称两个如此心意相通的男女合该结为眷侣,穆婷婷顿时坐不住了,玮表哥是她喜爱了多年的心上人,怎能被别的女子肖想,当下她便怒气冲冲的出宫去找孟念薇算账,等到见了面,穆婷婷的火气也降了下来,在她眼中才名远扬的孟家大小姐不过是个容貌普通的书呆子,甚至还没有同样爱慕玮表哥的英国公小女儿白颖儿的威胁大,所以她只是警告了孟念薇几句便轻易放过了,私以为这样的货色怎么入得了玮表哥的眼。
回宫后她被父皇训斥一番外加禁足思过三个月,穆婷婷虽不满倒也没往心里去,因为除了老三穆聪外,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从小到大她哪次闯祸父皇不是小小的惩戒一下便揭过去了,这次虽严厉了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禁足结束后她乖乖认个错撒个娇父皇就会原谅她,像以前一样喜爱她的。
没等穆婷婷熬过禁足期,宫中便传出了华孟两家要结亲的传言,她半信半疑,让人出去打听了下才知这不是谣言,华家确实请了官媒去孟家提亲,这下穆婷婷彻底被激怒了,当即就要出宫去找孟念薇的麻烦,被路嬷嬷一番苦口婆心的宽慰开导,她才暂时压下火气,当晚偷偷溜去了母后的寝宫,一番哭诉后,母后答应帮她完成心愿,可也言明孟家不能得罪,想要嫁给玮表哥就得接纳孟念薇做贵妾或者平妻,穆婷婷虽万般不愿却再无良策,只得勉强点头同意。
要是早知道孟念薇会成为自己的大敌,当日真该一鞭子抽花她的脸,穆婷婷悔不当初,她怎么会被孟念薇三言两语就说服了,相信她与玮表哥绝无私情呢?路嬷嬷说的果然没错,女子书一读多就会变成阴险狡猾虚伪的贱人。
“孟小姐不过是个贵妾,顶了天也就是平妻罢了,比公主殿下的身份差一大截呢,将来她还不是要在您眼皮底下过日子,想怎么整治她那就是您一句话的事。”路嬷嬷谄媚的说着穆婷婷爱听的话,脸上的笑褶子好像一朵花。
“可是本宫才十三岁,起码也得两年后才能大婚,而孟念薇今年就能过门,与玮表哥双宿双栖了。”一想到别的女人可以名正言顺的亲近华玮,穆婷婷就嫉妒的发疯,连一向对她不错的华夫人也怨恨上了,她明知自己的心意还非要给玮表哥安排通房丫头,也不拦住与孟家的亲事,什么小姨,真是太可恨了。
路嬷嬷干笑几声,低声道:“殿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华大公子已经十六了,身边总不能没人伺候吧。”说完又讨好道:“哪个女子能与您在华大公子心中的位置相比?您不但是他的嫡亲表妹还青梅竹马,这样的情分岂是别人能替代的?”
穆婷婷闻言,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路嬷嬷见状更是好话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扔,句句不离华玮,让穆婷婷愈听心情愈舒畅,忍不住与路嬷嬷你来我往的聊了起来。
主仆俩说话间,一位容貌清秀的蓝衣宫女快步走进院子,没等她在殿门口通报,眼尖的穆婷婷便看到了,顿时连声追问道:“母后怎么说?小姨答应了吗?你快说话啊?”
蓝衣宫女便是被派去梧桐宫等消息的彩云,她闻言赶忙走进正殿,心里暗暗叫苦却不敢不答,低声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华夫人……华夫人回绝了
啪,穆婷婷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腕子上的玉石镯子登时四分五裂,锋利的切口将她的手腕划破了皮,渗出点点血珠。
“殿下息怒……”彩云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长公主发起脾气来可是不管不顾的,死在她手上的奴才不知有多少,就是自己这样的贴身大宫女也换了好几拨了。
“你说什么?”穆婷婷柳眉倒竖,双目圆睁,平板却壮实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可见是气的狠了,她盯着伏跪在地的彩云恶狠狠的问道:“华夫人为什么不答应?本宫都容下孟念薇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采荷姑姑说,是华大人不同意……”彩云硬着头皮道:“说是礼法明文规定纳贵妾的要革除
“好个华之典,本宫不会放过他的,本宫要让父皇罢了他的官……”穆婷婷只听了半句便忍不住了,腾的站起身就想冲出去。
“殿下……殿下息怒啊,”路嬷嬷赶紧拉住穆婷婷,急道:“殿下,您还在禁足中,不能出去啊。”
“你放开,本宫倒要看谁敢拦着?”穆婷婷牛性子上来了,推开路嬷嬷就往外冲。
“快……快拦住公主……”路嬷嬷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疼的呲牙咧嘴,就这也不忘让门口侍立的宫女太监帮忙,要是让长公主就这样闯出去了,抗旨的罪名就落实了,皇上不会重罚公主,可他们这些奴才能跑得了吗?
宫里的奴才哪个不是人精,此时不用路嬷嬷吩咐就已经上前围住了穆婷婷,宫女拉腿拽胳膊,太监跪在前面拦路,穆婷婷气的又打又骂,碧云殿顿时乱成一团。
路嬷嬷坐在地上扶着老腰满脸痛色,瞟了眼撒泼打闹的穆婷婷,脸上闪过浓浓的鄙夷之色,她等了一会,见穆婷婷闹的差不多了,才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过去拉住穆婷婷的手臂,和声劝慰道:“殿下,您消消气,咱们再从长计议。”
此时的穆婷婷满头大汗,发髻蓬松散乱,簪子钗环掉了一地,华丽轻薄的外纱衣也拉裂了好几处,皱巴巴的挂在身上,哪里有半分公主的样子,简直比市井泼妇还要难看。
穆婷婷发泄了一通后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她自然知道不能明着出去,父皇再宠她也不会容忍她公开抗旨不遵的,这是她从小就明白的底线。
“玮表哥都要娶别人了,你还让本宫从长计议?”穆婷婷心急如焚,跳脚间又有一支发簪掉了下来,没了固定的发髻顿时披散开来,形如疯妇。
路嬷嬷眼角抽了抽,上前搀住穆婷婷的手臂,低声哄道:“公主殿下,您别着急,听老奴慢慢说……”路嬷嬷边说边拉着穆婷婷走进了寝殿,外面的宫人见状松了口气,这长公主隔三差五的就要闹一通,除了路嬷嬷没人能劝的住。
彩云将地上散落的饰品捡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寝殿,她今日也算逃过一劫,可不想现在就往长公主眼前凑。
寝殿内。
“世家大族的订亲最是繁琐,来来回回的没个半年根本定不下婚期,您急什么呢?”路嬷嬷手脚麻利的伺候穆婷婷换了衣裳,又为她重新梳好发髻。
“本宫怎么能不急,要是这门亲事真订下了,孟念薇那个贱人就成了玮表哥的原配夫人,便是本宫日后进门也会矮她半头……”穆婷婷握紧拳头,眼中火星直冒。
路嬷嬷不慌不忙的为穆婷婷佩戴着簪钗,状似遗憾的说道:“要是凤印还在皇后娘娘手中,那直接下道赐婚懿旨就是了,谅华家也不敢违逆。”
“嬷嬷,懿旨只能为臣女指婚,本宫是金枝玉叶,要指婚也得是父皇……”穆婷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双眼中异彩连连,对啊,她可以直接让父皇赐婚,这样华家就再没有推脱的借口了,就连孟家的小贱人也可以让父皇指婚给别人,她怎么就没早想到这个好法子呢?
“本宫要见父皇,路嬷嬷,你快去……”穆婷婷说了一半才想起她被禁足着,是不能光明正大出去的,不过这也难不住她,大不了晚上再偷溜出去就是了,父皇一向宠爱她,这样的小要求一定会答应她的。
“嬷嬷,你出去吧,本宫要休息一会。”穆婷婷打定了主意,火气也消了,只等着天黑就出去找父皇求赐婚圣旨。
“是,公主殿下。”路嬷嬷眼中闪过得逞的光芒,躬身告退了。
这些年,长公主穆婷婷在她的引导调教下,已经成为了冲动无脑傲慢跋扈的蠢货,嫁到谁家都是个祸害,夫家就是想休也不敢不能休,还得把她这个尊贵的公主当祖宗供起来,其实路嬷嬷表示自己也没出多大的力,皇后病殃殃的没精力教导女儿,皇帝又是一味的娇宠纵容,便是没有她,公主也得长歪了。
寝殿内,躺在床榻上休息的穆婷婷习惯性的拿起枕边的一册手装本抱在怀里,这是玮表哥亲笔写的诗词,她花了大力气才收集起来,又亲手一页一页的装订成册,每晚她都会盯着这些看不懂的字入睡,就像是玮表哥陪伴在自己身边一样。
小时候,穆婷婷经常听到母后对许皇后的抱怨,以及同样是秋山书院毕业,许皇后三千宠爱于一身,她却备受冷落的自怨自艾,从那时起,穆婷婷就对读书产生了抵触心理,再加上母后生下皇弟穆易后身子便开始不好了,而小皇弟出生就差点夭折,此后也一直弱不禁风,病病殃殃的,所以在她到了年纪入学时,穆婷婷毫不犹豫的回绝了父皇,表示自己要在宫里照顾母后幼弟,父皇大赞她的孝心,还专门从御书房调拨了一位文采出色的女官给她启蒙。
穆婷婷本就不喜读书识字,在知道这个女官也是秋山书院出来的女弟子后便把她赶走了,后来父皇又挑了几个夫子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打发了,时间一长,父皇便不再管她读书的事了。
穆婷婷随心所欲的成长着,直到她发现从小便喜欢的玮表哥成为了才子,他说的话她几乎一句也听不明白更别提接上来,他写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好看她却读不出看不懂,他越来越回避疏远她,以男女授受不亲来拒绝她的探望和礼物,穆婷婷终于慌神了,她后悔幼时没有读书识字,也曾想要改变主意去秋山书院,可是那时她已经十一岁了,按年纪该去乙班,可按学识她连丙班的小孩子都不如,这让她如何丢的起脸面,于是,她打消了去书院的念头,在自己宫里的奴才中挑了几个识字的悄悄教她,可奴才的学问毕竟有限,两年下来她也不过是认了几十个简单的字罢了,连玮表哥做的诗词她都读不通顺-----------------简繁分割线
皇宮,碧雲殿。
作為嫡長公主的寢宮,碧雲殿裝飾的分外富麗堂皇,殿內一水的鎏金傢具,百寶閣上各類擺件爭奇鬥豔,還有那紅水晶珠簾,綠煙緞窗幔,粉雲帛床榻,更是色彩繽紛,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此時這座宮殿的主人穆婷婷坐在正殿的主位上,精美的扇形高髻上插著七八支金釵珠簪,脖子耳垂上戴著貴重的翡翠飾物,一襲緋紅的裹胸長裙外罩著同色及地紗衣,胸口袖口上綉著大朵金色的牡丹花,腰間系著象徵身份的明黃色錦帶,錦帶上各色寶石鑲嵌,端的是華彩生輝,富貴逼人。
穆婷婷是除了穆罡外容貌最肖似安皇的子女,可惜這樣的濃眉大眼國字臉放在男子身上自是武威陽剛,霸氣側漏,放在女子身上就慘了點,不美不秀不靈不嬌,只能勉強稱之為英氣,這也就罷了,偏生穆婷婷喜愛華美昂貴的衣飾,且多多益善,所以每日都裝扮的光彩照人,讓人無法直視,也虧得她身強體壯,駕馭的了這麼多沉重的金玉飾物,換個瘦弱點的還不直接壓的站不起來。
「怎麼還沒消息?」穆婷婷站起身,在殿內焦躁的來回踱步,行走間環翠叮咚,華光熠熠。
「殿下別著急,彩雲定然在回來的路上了。」路嬤嬤老臉堆笑,走到殿門口向外望了望,看似謙卑恭順的臉上極快的閃過一絲不以為然,這碧雲殿的確是後宮數得上的奢華宮殿,可距離皇后娘娘的梧桐宮卻是不近,來回最少也要半個時辰,彩雲又不會飛,怎麼會這麼快回來。
「嬤嬤,你說小姨會答應母后,讓本宮做瑋表哥的正妻嗎?」穆婷婷轉了幾圈後坐了下來,方正的大臉龐上流露出擔憂之色,暫時散去了嬌縱的眉宇間有著懷春少女的憧憬希冀。
「公主殿下呦,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啊?」路嬤嬤佯做嗔怪的走到穆婷婷近前,奉承道:「您可是皇上的嫡長女,咱大安最尊貴的公主,華大公子是尚公主做駙馬,可不是您嫁給他做正妻啊。」
「怎麼都好,只要能和瑋表哥在一起,便是本宮下嫁去華家也無所謂。」穆婷婷不在意的擺擺手,雖然被路嬤嬤教導的一身公主做派,可遇到華瑋的事情,她自認還是能屈能伸的。
「孟家那個賤人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誰知竟是個無恥的小蕩婦,背著本宮勾引瑋表哥還死不承認,真是該死!」穆婷婷想起孟念薇就恨的咬牙切齒,前些日子她聽說孟念薇做了首詩,與瑋表哥的成名作珠聯璧合,遙相呼應,很多文人學子都將這兩首詩放在一起賞讀,戲稱兩個如此心意相通的男女合該結為眷侶,穆婷婷頓時坐不住了,瑋表哥是她喜愛了多年的心上人,怎能被別的女子肖想,當下她便怒氣沖沖的出宮去找孟念薇算賬,等到見了面,穆婷婷的火氣也降了下來,在她眼中才名遠揚的孟家大小姐不過是個容貌普通的書獃子,甚至還沒有同樣愛慕瑋表哥的英國公小女兒白穎兒的威脅大,所以她只是警告了孟念薇幾句便輕易放過了,私以為這樣的貨色怎麼入得了瑋表哥的眼。
回宮後她被父皇訓斥一番外加禁足思過三個月,穆婷婷雖不滿倒也沒往心裡去,因為除了老三穆聰外,她是父皇最疼愛的孩子,從小到大她哪次闖禍父皇不是小小的懲戒一下便揭過去了,這次雖嚴厲了一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等禁足結束後她乖乖認個錯撒個嬌父皇就會原諒她,像以前一樣喜愛她的。
沒等穆婷婷熬過禁足期,宮中便傳出了華孟兩家要結親的傳言,她半信半疑,讓人出去打聽了下才知這不是謠言,華家確實請了官媒去孟家提親,這下穆婷婷徹底被激怒了,當即就要出宮去找孟念薇的麻煩,被路嬤嬤一番苦口婆心的寬慰開導,她才暫時壓下火氣,當晚偷偷溜去了母后的寢宮,一番哭訴後,母后答應幫她完成心愿,可也言明孟家不能得罪,想要嫁給瑋表哥就得接納孟念薇做貴妾或者平妻,穆婷婷雖萬般不願卻再無良策,只得勉強點頭同意。
要是早知道孟念薇會成為自己的大敵,當日真該一鞭子抽花她的臉,穆婷婷悔不當初,她怎麼會被孟念薇三言兩語就說服了,相信她與瑋表哥絕無私情呢?路嬤嬤說的果然沒錯,女子書一讀多就會變成陰險狡猾虛偽的賤人。
「孟小姐不過是個貴妾,頂了天也就是平妻罷了,比公主殿下的身份差一大截呢,將來她還不是要在您眼皮底下過日子,想怎麼整治她那就是您一句話的事。」路嬤嬤諂媚的說著穆婷婷愛聽的話,臉上的笑褶子好像一朵花。
「可是本宮才十三歲,起碼也得兩年後才能大婚,而孟念薇今年就能過門,與瑋表哥雙宿雙棲了。」一想到別的女人可以名正言順的親近華瑋,穆婷婷就嫉妒的發瘋,連一向對她不錯的華夫人也怨恨上了,她明知自己的心意還非要給瑋表哥安排通房丫頭,也不攔住與孟家的親事,什麼小姨,真是太可恨了。
路嬤嬤乾笑幾聲,低聲道:「殿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華大公子已經十六了,身邊總不能沒人伺候吧。」說完又討好道:「哪個女子能與您在華大公子心中的位置相比?您不但是他的嫡親表妹還青梅竹馬,這樣的情分豈是別人能替代的?」
穆婷婷聞言,緊皺的眉頭慢慢鬆開了,路嬤嬤見狀更是好話不要錢一樣的往外扔,句句不離華瑋,讓穆婷婷愈聽心情愈舒暢,忍不住與路嬤嬤你來我往的聊了起來。
主僕倆說話間,一位容貌清秀的藍衣宮女快步走進院子,沒等她在殿門口通報,眼尖的穆婷婷便看到了,頓時連聲追問道:「母后怎麼說?小姨答應了嗎?你快說話啊?」
藍衣宮女便是被派去梧桐宮等消息的彩雲,她聞言趕忙走進正殿,心裡暗暗叫苦卻不敢不答,低聲道:「回公主殿下的話,華夫人……華夫人回絕了
啪,穆婷婷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腕子上的玉石鐲子登時四分五裂,鋒利的切口將她的手腕劃破了皮,滲出點點血珠。
「殿下息怒……」彩雲嚇得腿一軟跪在地上,長公主發起脾氣來可是不管不顧的,死在她手上的奴才不知有多少,就是自己這樣的貼身大宮女也換了好幾撥了。
「你說什麼?」穆婷婷柳眉倒豎,雙目圓睜,平板卻壯實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可見是氣的狠了,她盯著伏跪在地的彩雲惡狠狠的問道:「華夫人為什麼不答應?本宮都容下孟念薇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采荷姑姑說,是華大人不同意……」彩雲硬著頭皮道:「說是禮法明文規定納貴妾的要革除
「好個華之典,本宮不會放過他的,本宮要讓父皇罷了他的官……」穆婷婷只聽了半句便忍不住了,騰的站起身就想衝出去。
「殿下……殿下息怒啊,」路嬤嬤趕緊拉住穆婷婷,急道:「殿下,您還在禁足中,不能出去啊。」
「你放開,本宮倒要看誰敢攔著?」穆婷婷牛性子上來了,推開路嬤嬤就往外沖。
「快……快攔住公主……」路嬤嬤結結實實的摔倒在地,疼的呲牙咧嘴,就這也不忘讓門口侍立的宮女太監幫忙,要是讓長公主就這樣闖出去了,抗旨的罪名就落實了,皇上不會重罰公主,可他們這些奴才能跑得了嗎?
宮裡的奴才哪個不是人精,此時不用路嬤嬤吩咐就已經上前圍住了穆婷婷,宮女拉腿拽胳膊,太監跪在前面攔路,穆婷婷氣的又打又罵,碧雲殿頓時亂成一團。
路嬤嬤坐在地上扶著老腰滿臉痛色,瞟了眼撒潑打鬧的穆婷婷,臉上閃過濃濃的鄙夷之色,她等了一會,見穆婷婷鬧的差不多了,才掙扎著爬起來,一瘸一拐的過去拉住穆婷婷的手臂,和聲勸慰道:「殿下,您消消氣,咱們再從長計議。」
此時的穆婷婷滿頭大汗,髮髻蓬鬆散亂,簪子釵環掉了一地,華麗輕薄的外紗衣也拉裂了好幾處,皺巴巴的掛在身上,哪裡有半分公主的樣子,簡直比市井潑婦還要難看。
穆婷婷發泄了一通後也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她自然知道不能明著出去,父皇再寵她也不會容忍她公開抗旨不遵的,這是她從小就明白的底線。
「瑋表哥都要娶別人了,你還讓本宮從長計議?」穆婷婷心急如焚,跳腳間又有一支發簪掉了下來,沒了固定的髮髻頓時披散開來,形如瘋婦。
路嬤嬤眼角抽了抽,上前攙住穆婷婷的手臂,低聲哄道:「公主殿下,您別著急,聽老奴慢慢說……」路嬤嬤邊說邊拉著穆婷婷走進了寢殿,外面的宮人見狀鬆了口氣,這長公主隔三差五的就要鬧一通,除了路嬤嬤沒人能勸的住。
彩雲將地上散落的飾品撿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進寢殿,她今日也算逃過一劫,可不想現在就往長公主眼前湊。
寢殿內。
「世家大族的訂親最是繁瑣,來來回回的沒個半年根本定不下婚期,您急什麼呢?」路嬤嬤手腳麻利的伺候穆婷婷換了衣裳,又為她重新梳好髮髻。
「本宮怎麼能不急,要是這門親事真訂下了,孟念薇那個賤人就成了瑋表哥的原配夫人,便是本宮日後進門也會矮她半頭……」穆婷婷握緊拳頭,眼中火星直冒。
路嬤嬤不慌不忙的為穆婷婷佩戴著簪釵,狀似遺憾的說道:「要是鳳印還在皇后娘娘手中,那直接下道賜婚懿旨就是了,諒華家也不敢違逆。」
「嬤嬤,懿旨只能為臣女指婚,本宮是金枝玉葉,要指婚也得是父皇……」穆婷婷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雙眼中異彩連連,對啊,她可以直接讓父皇賜婚,這樣華家就再沒有推脫的借口了,就連孟家的小賤人也可以讓父皇指婚給別人,她怎麼就沒早想到這個好法子呢?
「本宮要見父皇,路嬤嬤,你快去……」穆婷婷說了一半才想起她被禁足著,是不能光明正大出去的,不過這也難不住她,大不了晚上再偷溜出去就是了,父皇一向寵愛她,這樣的小要求一定會答應她的。
「嬤嬤,你出去吧,本宮要休息一會。」穆婷婷打定了主意,火氣也消了,只等著天黑就出去找父皇求賜婚聖旨。
「是,公主殿下。」路嬤嬤眼中閃過得逞的光芒,躬身告退了。
這些年,長公主穆婷婷在她的引導調教下,已經成為了衝動無腦傲慢跋扈的蠢貨,嫁到誰家都是個禍害,夫家就是想休也不敢不能休,還得把她這個尊貴的公主當祖宗供起來,其實路嬤嬤表示自己也沒出多大的力,皇后病殃殃的沒精力教導女兒,皇帝又是一味的嬌寵縱容,便是沒有她,公主也得長歪了。
寢殿內,躺在床榻上休息的穆婷婷習慣性的拿起枕邊的一冊手裝本抱在懷裡,這是瑋表哥親筆寫的詩詞,她花了大力氣才收集起來,又親手一頁一頁的裝訂成冊,每晚她都會盯著這些看不懂的字入睡,就像是瑋表哥陪伴在自己身邊一樣。
小時候,穆婷婷經常聽到母后對許皇后的抱怨,以及同樣是秋山書院畢業,許皇后三千寵愛於一身,她卻備受冷落的自怨自艾,從那時起,穆婷婷就對讀書產生了抵觸心理,再加上母后生下皇弟穆易後身子便開始不好了,而小皇弟出生就差點夭折,此後也一直弱不禁風,病病殃殃的,所以在她到了年紀入學時,穆婷婷毫不猶豫的回絕了父皇,表示自己要在宮裡照顧母后幼弟,父皇大讚她的孝心,還專門從御書房調撥了一位文采出色的女官給她啟蒙。
穆婷婷本就不喜讀書識字,在知道這個女官也是秋山書院出來的女弟子後便把她趕走了,後來父皇又挑了幾個夫子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打發了,時間一長,父皇便不再管她讀書的事了。
穆婷婷隨心所欲的成長著,直到她發現從小便喜歡的瑋表哥成為了才子,他說的話她幾乎一句也聽不明白更別提接上來,他寫的字和他的人一樣好看她卻讀不出看不懂,他越來越迴避疏遠她,以男女授受不親來拒絕她的探望和禮物,穆婷婷終於慌神了,她後悔幼時沒有讀書識字,也曾想要改變主意去秋山書院,可是那時她已經十一歲了,按年紀該去乙班,可按學識她連丙班的小孩子都不如,這讓她如何丟的起臉面,於是,她打消了去書院的念頭,在自己宮裡的奴才中挑了幾個識字的悄悄教她,可奴才的學問畢竟有限,兩年下來她也不過是認了幾十個簡單的字罷了,連瑋表哥做的詩詞她都讀不通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