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来水牢,傅青葙满是欢心期盼;这一次,她有的只是苦闷和酸涩,却不能有半句抱怨--没有凌北辰的命令,想要混入水牢并不容易,全靠凌南岸易容伪装蒙混过关,她很怕一开口露出马脚,害了自己又连累他。
"楼主。"看守水牢的弟子见傅青葙和凌南岸走来,立刻规规矩矩行礼。
凌南岸泰然自若,微微一扬手径直走入,举止风度竟与凌北辰别无二样,甚至让傅青葙一瞬有所怀疑,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进了水牢后便没有旁人,傅青葙总算松口气:"你经常冒充凌北辰跑出来?好像大家都没认出来啊!"
"楼中子弟更换频繁,如今知道我存在的寥寥无几。不知情的人,只看相貌便不会怀疑我身份,唯有那些熟悉我们兄弟二人的才能勉强区分。"凌南岸略一扬下颌,指了指前面牢房,"去吧,我在这里等。"
熟悉又陌生的水牢,承载了太多恐惧与痛苦。傅青葙深吸口气慢慢走到尽头,透过一格一格铁栅,又一次与巫姑见面。
"青葙?你……"巫姑惊讶。
"有些事,想要问问巫姑。"时间紧迫,傅青葙没有寒暄废话,直接把那些埋在心底不吐不快的问题通通抛出。
凌南岸起初还侧耳细听,没过多久便失去耐性,倚着墙壁望向外面出神。过了足有半个时辰,他的耐心耗尽,走到牢房前按住傅青葙颤抖肩头:"该走了。大哥回来的话会穿帮。"
也不知道傅青葙和巫姑聊了些什么,她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状态,通红眼圈像是哭过,表情却出人意料地倔强坚持。
"巫姑保重身体,我先走了。如果可以,我会尽量劝凌北辰放过你。"傅青葙压着嗓子向巫姑道别,仍是礼貌尊敬,却在没有曾经的亲近之感。
如来时一样昂首挺胸、光明正大离开水牢后,二人迅速返回幽居,神不知鬼不觉。凌南岸卸掉脸上、身上易容道具,本想去她房间看一看,不料刚要出门就看见唐继和秦楼一前一后走进幽居,只得暂且回避。
唐继是来给傅青葙送胭脂带粉的,秦楼则是软磨硬泡才被勉强允许随行。傅青葙看见秦楼平安无事,心底总算有了一分安然,可她憔悴模样看在秦楼眼里,显然是一种刺激。
"你怎么回事?才几天不见,怎么又瘦了一圈?是不是没吃饭?"秦楼带着一股闷气捏了捏她脸颊,皱着眉头不停抱怨。
傅青葙心不在焉,无精打采推开他的手:"你别乱掐,好烦
"还敢说我烦?要不是我还想着给你喂食,信不信你在幽居吃素能吃到脸变成青草色?喏,给你带了些吃的,免得你饿死。"
四个大食盒咚地放到桌上,饭菜香气透过盒盖隐隐传来。傅青葙的确有些饿,然而她实在没有胃口,看着打开的食盒内各种精致菜肴只是摇头:"我不想吃--唐叔,你帮我给凌北辰带个话好不好?我有些事要当面对他说。"
"这没问题,我这就去禀告楼主。"唐继刚要转身,忽然意识到不对,回头啪地一拍秦楼后脑,"臭小子,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走!"
秦楼脚底抹油蹿到一旁,一耸肩:"舅舅自己去禀告楼主就好了,又不是没记性不会学话。我才惹楼主生气,这会儿跑到楼主面前不是自找没趣吗?还不如在这里陪她。"
唐继本意就是不想秦楼与傅青葙太多接触,无奈这种话不便当着傅青葙的面说,而秦楼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能奈我何态度,他能做的也只是眼神警告一番,而后闷闷不乐离开。
唐继一走,秦楼彻底解脱,伸手就在傅青葙脸颊上拧了一把。
"干什么你?!"这一下力道足有五分,傅青葙疼得泪花泛泛,唔地一声悲鸣。
"干什么?我被楼主罚了一通,整整两天不许出门,你也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秦楼拖过凳子坐到傅青葙面,握住筷子给她夹了满满一碗饭菜,口中唠叨不停,"快吃,我专门挑了你喜欢的荤菜。才两三天不见,你这面色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再不补补就要成黄脸婆了。"
想起秦楼因为自己被罚,傅青葙免不了有几分愧疚,加之心里还想着巫姑的事,表情变得更加沉重难过。秦楼自然不知道触碰到她那条神经,怎么哄劝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硬生生板起脸佯装生气,这才从她嘴里撬出原由。
傅青葙刻意略去与凌南岸有关的细节,只含糊其辞说发现巫姑欺骗她的真相,所幸秦楼并没有发觉--他唯一在乎的,只是她的心情而已。
"巫姑的事我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她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的人。不过你知道真相也算不上损失吧?这种人啊,越早远离越好,不然谁知道她下次会不会把你坑得更惨?"
"可我就只有巫姑这一个亲近的人了……"傅青葙不甘,愈发委屈难过。
"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就算是在这里,也不是每个人都讨厌你、想要欺负你,不信你自己睁大眼睛自己去看。"秦楼突然伸手悬在傅青葙头上,傅青葙下意识一躲。
然而,他的手掌只是轻轻落下,安慰似的揉了揉。
"至少我……我和舅舅都很喜欢你。"
傅青葙有些呆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眸中一片暖意,轻声道谢:"我也很喜欢你和唐叔。来这里之后,都是你们在照顾我。"
只是这道谢停在秦楼耳中,似乎多了些其他的意味。回味着她的轻声细语,秦楼走近,稍稍弯下腰。
他个子很高,这样弯下腰,她也仅仅到他耳垂下。
如此举动无疑是唐突的,秦楼甚至都想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只是凭直觉想要靠近,更近一些。
最近的时候,她的唇瓣近在眼前。
只要再近一点点……
"啪
那一点点距离最终没能再拉近。
在秦楼还茫然犹豫的时候,傅青葙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某些气氛瞬间消散。
秦楼脸色一青,整个人僵在原地:"你打我干什么
傅青葙却是一脸无辜:"不是打,这是我们玉隐族的礼节啊!如果族中男子做了什么值得嘉奖的事情,我们就会这样拍打他们的额头。可以说是对男人最隆重的谢意了。"
有那么一刹,秦楼朕真希望能亲手把制定玉隐族规矩的人拉出来痛打一顿。
"记住,你现在不在玉隐族,而是在醉仙楼。在醉仙楼想要表达感谢,你得这样
布帛摩擦的声音在傅青葙耳畔掠过,她还没来得及发呆,蓦地被卷入面前温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