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库 > 鲜网浓情 > 迟暮央央 > 茂林修竹
平日里踩着铃声进教室的木池央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居然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人。
            毕竟是被梁昭尔五点钟叫起来的啊。她撑着头静坐了一会儿,困意袭来,便将头枕在臂弯里打算小憩片刻。脑中闪过梁昭尔意味不明的话,又顿时灵台一片清明。唇角不受抑制地上扬,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快了起来。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震动的,木池央不看来电显示就接起,心中一阵冷笑,还能是谁。
            “小池,起床了吗?“他声音醇厚,满是慈父的柔情。
            “嗯。”鼻音出气。
            “哈哈,看来小懒猪还没睡醒呢。”明明是父亲对女儿的宠溺语气,却让木池央不寒而栗。那些早晨他借着叫她起床的名义,“喂”她吃“早餐”的画面一闪而过,木池央的胃里一阵一阵泛起酸味儿,咬紧了下唇,左手拇指一下一下地抠着食指,企图控制住不住抖动的身体。
            简单寒暄过几句,又听母亲絮絮叨叨了些昨天便说过的寄住的注意事项,就挂断了电话。木池央无力地垂下了手臂,感觉全身骤然冷了下去。委屈溢满了整个胸腔,她缩紧了脖子,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那人是她的继父,却待她比亲生女儿还好。这背后隐藏的东西,是肮脏。木池央发觉自己是个性欲很强的人,这本身并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但当这一切追本溯源直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只觉得阵阵反胃。这并非是事关道德伦理,这是被迫中生出的无力与憎恨。
            还好还好,已经逃离了。这样自我安慰着,她抬起头,潦草地揉了揉眉心。学期初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它由不得人浪费。
            简单地列完新学期和新一周的计划表之后就被团委叫去为开学典礼当免费劳动力了,典礼完毕后再指挥着班上同学大扫除,分发书籍,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待到她有空走出教室,掏出水果餐盒准备来吃时,已将近饭点。
            脑袋上被重重一敲,木池央猛一抬头,就看到梁昭尔笑得人畜无害的脸。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餐盒,目光一闪一闪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起去吃饭吧,教师节活动策划。”
            商量的语气,强硬的动作,你有给我拒绝的余地吗啊怒!木池央念着她现在还白吃白住白赖着梁昭尔家的,替学生会出点力也是应该的,便乖乖跟着上路了。
            活动策划。简单的词语却将早上骤然冷却的心情迅速提温,木池央眉毛微微下撇,心里又开始有了点小期待。梁昭尔在她脑袋上屈指又是一敲,冲木池央一挑眉,加快了步伐
            是周珩修。
            木池央坐在周珩修斜对面,捧着被子喝了一口茶,并不感到奇怪。文理兼优的宣传部部长和学生会会长一起工作实在太正常,两只学霸男神搞在一起也不要太合理。必要时刻发动的腐女之光让被清晨那个“小男朋友”四处作乱不得安宁的心稍稍镇静了下来。这样想着,木池央低头又嘬了一口茶。
            周珩修自从透过窗玻璃看到远远走来的梁昭尔和木池央时就开始重复着把手机放进袋子,又拿出来划两下,在桌子上倒两下,再放进去,又拿出来的动作了。平日里解决数理化异常灵光的思维体系完全没用,即使及时替换成狂补多年的情感思维体系,也无法在飞速运转的大脑中找到可以言说的话题。
            第一次同桌吃饭,要有个好的开始。男神严肃脸。
            男神酝酿好语气正准备开口,不想出师不利,被点菜回来的梁昭尔猛一拍肩:“周部长,我妹漂亮吧。”男神垮脸。
            木池央总感觉梁昭尔神情得意得颇是诡异。
            周珩修没搭腔,微微一笑便转移了话题。
            两人愉快地聊起了上午的数学竞赛辅导,拿出了习题册和纸笔开始演算分析,交流合作,直到饭菜送上来。木池央低头扒饭,默念:她居然有一刹那真的以为他们会对什么教师节活动上心。
            之后再无言语,一餐饭吃得极其匆忙。结束后,已经意识到仅仅是来蹭餐饭的木池央与他们挥手告别,独自回了教室;梁昭尔潇洒挥手搂了周珩修就往反方向走,待木池央转身,马上放开了手。
            “我妹漂亮吧?”梁昭尔十指交叉放在脑后,重新提起。
            周珩修看也没看他一眼,低头笑了笑。
            “喂!”梁昭尔声音中稍有不满。他和周珩修高一时才同班,从那时就开始听人说他和初三一个小学妹如何如何。从英语演讲说到作文大赛,最后说到学生代表发言,梁昭尔就确定了,就是他家小池央没错了。那可是他的池央!他偷偷摸摸看了七年的木池央!他当然清楚!周珩修?单恋而已,哼,怎么可能!七年回忆一转而过,突然转到早上她有所指向的态度,脸色微微一变。
            “她小男朋友你认识不?”
            周珩修愣在原地。
            他清楚自己这几年来与好友闲聊瞎扯时都说了些什么,现实基础上的臆想在模凌两可的词语中发酵出的结果是什么,他也都清楚。然而他没有去管,一来能省去不少麻烦,二来他总认为这是迟早的事。不曾想,他始终觉得太小而不敢触碰的女生已经长到高二了,高二了啊不小了,是该有恋人了。
            周珩修被胸口处的一阵痛楚激得心神恍惚,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梁昭尔的半是刁难半是嘲讽,便听见自己再次模糊出声:
            “玩玩而已。”
            随后又在慌乱中补上一句:“还有点事,先走了”,便落荒而逃。
            他已经顾不上什么形色狼狈,只觉胸口愈发地闷,闷得他脑中一片混沌。
            梁昭尔双手插在裤袋里,暗觉好笑。这个对手也不过如此啊。
            而另一个。梁昭尔回首望了望,早已望不见木池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