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子夜将至,静谧街角行人寥若晨星,阑珊的港口内,刚从酒馆踱出的特瑞斯披上部下借他的陈旧外套,暮雨中快步赶往自家大宅。
真是糟糕,未曾透露过今晚的去向,根本不会有人前来迎接,唯有靠自己双腿回去。就在特瑞斯对此深信不疑时,男仆尼诺撑着伞悄然赶上,将他引上马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特瑞斯接过对方递上的面巾,抹去满身雨水。
尼诺浓眉微蹙,咬着厚唇,缄口不语,只是提着新的面巾,屈膝为特瑞斯擦拭军靴。
有棱有角的五官全然被冰雨浸湿,即便不说,特瑞斯也能猜到他在街上挨家挨户的找了自己个遍。
“是父亲让你这样做的吗?”特瑞斯觉得父亲的行为过激,下人也是人。虔诚的基督教徒,信奉众生平等的他,无法接受父亲顽固不化的阶层观念。
虎背熊腰的尼诺,竟在矮自己一个头的男子面前唯唯诺诺的像个稚童,一再摇头,却缄口不言,带着甜腻的一抹微笑,只是静静的注视他。
特瑞斯并不在意,尼诺向来如此。但儿时胆大包天,敢作敢当,仗着自己个高,成为下仆中的孩子王,不知何时起越是成长,越损锋芒,如今早已磨去了所有棱角。跋扈不现,取而代之的是岁月洗礼下的稳重。
当马车停下后特瑞斯径自打开了车门离开了这狭小的空间。艳红色天鹅绒坐垫上留着他刚使用过的面巾,尼诺将自己手上的那块回收入布袋中,而将特瑞斯那块揣入口袋,并如同做贼似的局促不安。
还未踏上阶梯,便被衣冠不整,双手掩面抽泣的女仆撞上,对方失魂落魄的一个劲地向外跑,根本没在意撞到的是谁。
特瑞斯吩咐尼诺快去拦截那名女孩,别让她做出傻事。而他疾风的踱步上楼,失去了以往的理智,将父亲卧室的门一脚踹开。
并警告父亲,要淫乐去找妓女,别坏弗拉维奥家的名誉。那些家境贫寒的少女不过是谋求一份糊口的差事,为父母分担抚养弟妹的辛劳罢了,可不曾平白无故送来任人祸害。
“那你的意思是亲笔书写一份揭发书,投入狮子嘴中,让你的父亲为此付出代价?”怙恶不悛的父亲毫不在乎的起身在壁炉前自顾自的品着红酒。
虽是人到中年有些发福,但英姿不减当年,袒露的胸肌依旧健硕毫无松懈的预兆,宽肩蜂腰被一身裁剪精良的华服衬托的无懈可击。强健而又刚毅可惜外强中干,只会对弱者加以暴行,而不敢抗拒十人会议颁布下不合理的法案,彻头彻尾的一个典型明哲保身利己主义。
特瑞斯无法反驳,他也不过是施舍过剩同情心而满足自己的怂货,根本不敢揭发父亲,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一丘之貉,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无言以对,愤恨的推门而出,不再多言。他能做的不过是给予女孩一笔安慰费,封住对方的口,像往常一样置若罔闻,当什么都不曾发生。
翌日清晨,他按惯例约了帕克的小女儿,锦绣年华的两位年轻人共进了午餐,这就叫约会吧?无可厚非特瑞斯对于这位贵族少女并无爱意,她的话题总是那么诗情画意却不切实际。特瑞斯只不过在该笑的时候莞尔一笑符合着那位玻璃心的千金罢了,他的思绪早已从这毫无意思的闲谈飘去了备战军粮问题上。
即便如此特瑞斯必须将这名妥手可热的贵小姐追到手,因她是前总督家的名媛,这是整个家族对于才华出众的特瑞斯赋予的厚望,也是他今后政治生涯的磐石。
“这么脏的东西您为什么一直带着?”千金嫌弃的指了指特瑞斯锁骨上的那条坠子。
特瑞斯愠怒却不显于色,眉颦笑浅;“有些东西就算不入众人之眼,但也必有它的价值,既存在就会有人视若珍宝,即便那只是廉价的玻璃。”
那是一条土耳其盛行的附身符------恶魔之眼。名字并不吉利,但相传用它能回避邪神的关注,让厄运消之殆尽。
平民用低廉的玻璃代替宝石,使得这种原本高不可攀的祭品成为一种风靡当地的传统配饰。
湛蓝的玻璃被切割成眼球的形状,色之纯粹,璀璨的如同威尼斯的港口海天一色的蓝,也犹如眼前凛坐餐桌悠然自得的特瑞斯双眸之色,蓝的深不可测,摄人心魄。
“这个送给你,我不在时,它会替我保你平安。“小麦色肌肤的奥斯曼少年将他交于特瑞斯掌中时,曾告诉他这是辟邪之物。
“抱歉,可我不信真主。”年幼的威尼斯贵族将它还于少年,委婉的拒绝。
“那你信我吗?若信我,就去信它能替我保护你,就收下它。”少年坚贞的说道,这是道别之物,望挚友能以物代人,睹物思人。
心不在焉的茗着红茶的特瑞斯若有所思的想起了往事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位当事人,正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早已将当年之物之事之人忘的一干二净。光阴似苒,物转星移,往昔不复,时过境迁唯一留下的只有恨。
“这真的不是我偷的!是特瑞斯送我的。”少年百口莫辩腰间昂贵的剑扣从何而来。他孤立无援的被人群围困,惴惴的睇着褐发贵族少年。
“我------”少年垂首,长长的褐发掩着那张惶恐不安的脸,父亲大发雷霆,他见貌辨色,踌躇再三,缄舌闭口不敢发话。
父亲声色俱厉的打断了特瑞斯的话语,将他一把揽在身后;“不可能,我家特瑞斯怎会将如此重要之物送给一个土耳其人
那是奥地利路德维希子爵赠予之物,子爵就在身后,这本就是一外交赠物,如若处理不当将会名誉扫地。
众人将视野定格在惶惶不安的特瑞斯身上,泯默不语,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孩童抿着杏唇紧蹙双拳,氤氲了双眸。
父亲的俊容开始狰狞,对着一语不发的特瑞斯瞋目切齿 ,挥手便是一巴掌;“你道是说啊!这么重要之物你怎会随手赠人,而且对方还是个土耳其狗杂种!”
当年特瑞斯毕竟年幼,如此鱼游沸鼎的状况让他失魂落魄,像被恶魔附体一个劲地摇头,捂住被打肿的脸,黯然泪下。
维塞顾着落井下石的特瑞斯大惊失色,他拽着对方的衣领咆哮着;”你说过我们是朋友!难道这些都是谎言?“
“不要逼我。”特瑞斯心虚的避开对方视野,瑟瑟发抖,手足无措,怅然若失,从维塞眼底窥到的谴责之意如一把把利器,扎得他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你骗我!你和你的父亲联手陷害我!”维塞誓死不认这桩栽赃,即便被众人压制在地,他依旧凛冽的瞪着茕茕孑立的特瑞斯,双眸充血骇人无比。
傲骨铮铮抵死不从的他,被用了鞭刑,众人势要将他屈打成招,爱子心切的母亲用她营养失调单薄的身躯,护着伶俜的少年。
也为此,多日之后在返回伊斯坦布尔的航行中,这位女子因患破伤风而香损爱琴海上,再也无缘一见故土的一景一物。
重归土耳其的维塞踽踽独行于繁华巷口,仅留下一身伤,一段恨
从少年青涩纤细的酮体上醒来的维塞推开怀中之人,挑拨额前碎发,冷戾的眉颦笑浅;“十年来我无时无刻在作那个噩梦,这次该你尝尝梦魇的滋味了,我亲爱的特瑞斯.弗拉维奥
就这样特瑞斯相安无事的度过了短暂的假期,从批战袍回到了爱琴海上。而这次作为最高执行官的竟是自己的父亲,让特瑞斯满腹腹诽。
男仆尼诺作为弗拉维奥家的随行人员也踏上了这支战舰。纯白的络石藤纤弱的花瓣纷纷凋零,随风飞扬飘散在整个大街小巷,花雨中年轻人们踏上前途未卜的征程,为他们心中的名誉与荣耀而战。靡靡愁雨中, 汲汲送行人,满目是悲凉。战士们随船行而挥手,故土渐行渐远,亲人的身影也化为氤氲,消失在海岸线上,唯有淡淡暗香的花瓣落在发髻随他们一同远征。
数月之后,任谁都不曾料到娴雅恬淡的特瑞斯,如今一身囚服双手反绑乏力的静躺在冰冷的地牢中,落得如此狼狈自己都不曾料到。
分筋错骨的痛让他呼吸不畅,被禁锢在潮湿的地下室墙角边的威尼斯之海妖,正如同上岸之鱼,任人宰割。
冰冷的牢门被人打开,一身素白的阿拉伯服饰英伟俊庭的男人似笑非笑的俯瞰着落魄的特如斯,他双手环抱,靠上青石墙体;“世事难料,真主总是这么的公平,这次该你沦为阶下囚了。”
前途未卜,凶多吉少的特瑞斯相形见绌,却凛然抬头对视那人,荣辱不惊的问道;“果不其然,那次船上我已认出是你。维塞多年不见,你与你的母亲可曾安好。”
两军交战,辱虏不祥,这是身为欧洲贵族的风度与修养。可特瑞斯错了,但这一套在奥斯曼土耳其并不受用,要不然也不会发生塞浦路斯岛屠城惨剧。
“很好,至少比你今后好上百倍。”男人狠戾的促狭一笑,目光锁定在单薄衬衣下凝脂的肌肤与诱人的锁骨上,轻舔丰润的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笔者的话
这章的插图是半成品,但又不理想,所以坑在那里画不下去了。只把比较理想的地方贴了网,酬和着看吧,抱歉了。这篇文本来想画漫画的,结果画技太烂,只能先从插图入手。把文贴完,插图画个几十张,百来张的或许就能更个漫画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