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觉得出题人挺缺德。
我才二十岁正青春,该是肆意挥霍的好时光,怎么诅咒我早死呢?虽然这只是个假设,事实不能成立,但为了情绪能尽快进入状态,我必须将假想变成真相,没什么比这更悲催,最直接原因就是我学了表演专业。
起初我对表演并不热衷,之所以能吸引我是爸爸的缘故。
我爸是个舞台剧演员,他演过古香古色的挚爱《牡丹亭》,演过邂逅真爱的《情人的衣服》,也演绎过让人捧腹大笑的《两只狗的生活意见》,他每场戏都会带着我,那时候我还小,能够轻而易举钻过拥挤人群,躲到台前的幕布边看他表演。
我爸是那种眼睛细小,嘴巴方阔其貌不扬的长相,由于外貌的缘故导演给他的角色多数属奸角,是那种出场没多久就会被炮灰,偏偏让观众恨得咬牙切齿的N号配角。
我爸并不挑拣也不去拒绝,他应承下就很快投入角色,尽力去诠释。
也正因为如此,我明白舞台剧和拍电视剧的诸多不同。
电视剧演员所面对的是一台摄像机,你只要在摄像机面前充分调动自己的面部表情,牢记走位基本就可以通过,可是舞台剧面对的是台下数千的观众,你要面向观众,充分发挥自己的肢体语言,调配好自己的情绪和面部表情,你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气场,将所有观众带入到情境中,让他们能够体会到你的喜怒哀乐。
我爸就是这样的舞台剧演员,我挺为他骄傲,但并非每个人都能接受他。
每每有人戳着我爸脊梁骨,在我爸背后说道一些莫须有的是非,或者朝他扔鸡蛋时,我总有种想要使蛮力干架的冲动。即便我爸在舞台上演绎一个无恶不作的杀人犯,可现实中我爸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我忿忿不平,可我爸却云淡风轻。我爸说现实和戏剧不一样,戏剧给了他很多不同世界的体验,他能够驾驭自如,观众的谩骂其实是对他演技的认可,他把坏人演活了,大家才会投入其中。
我想我到底没有遗产我爸的开阔胸襟。
如果我还剩下三天生命,我最舍不得的,不是爱人,而是我爸。
爸爸演了一辈子配角,至老仍籍籍无名。
他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还没有来得及回馈,还没机会报答他,怎么忍心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的感情无法控制地悲愤着,憎恶着残忍的命运。
这世界千千万万人,为何偏偏是我命不久矣?
爸爸即便在舞台上经历过无数次死亡,但他未必能接受至亲之人不久于人世的消息。虽然理智告诉我,事实既成,时间宝贵,要学会安静而毫无痛苦的道别。
可让我如何道别?
聂偲鸩面对着我仓惶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有些无言。
我们面对面互望,心中各有一番滋味。
聂偲鸩有些尴尬的开口:“亲爱的,你怎么了?”
我红着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口是心非的说着不相关的话:“我想起我好久没化妆了。”
聂偲鸩把椅子拉过来,按着我肩膀坐下,伸手为我揉肩捶背:“你不化妆也很美,你不知道当初我就是爱上你的素颜,我那时想这是画里的仙女吧?我要把这画儿摘下来,供奉佳人。我想着对你好,可最后还是让你美玉蒙尘,这是我的错
影帝的演技和临场反应能力非比寻常,但是我想我爸不是这样的,我即便被他视作衣钵传人,也从未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
即使他再忙,总是将我梳妆打扮好,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人前。
我摇摇头,强撑着没动。
聂偲鸩有些着急:“是不是怨我?”
我想了想,又慢慢的摇头。
“我以后多陪陪你。”聂偲鸩解开腕上的手表,随手丢在茶几上:“我陪你多出去走走,多看看美丽的风景,这是我当初的承诺。”
“那可能来不及了,”我提起右手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聂偲鸩掏出纸和笔,递给我。
我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握着笔颤抖的写下一行字:我的目标在天上,要以星辰为伴,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你。
这是电影里最经典的台词,男主患有咽喉癌,即将病逝,在人生将近的旅途中邂逅女主,虽然明白分离在即,男主还是说出这句话向女主告白。
这也是我爸和我妈约会时看的第一部电影,我爸当初就是深情款款的说着这句台词向我妈示爱的。
聂偲鸩自然会意,心痛茫然,毫不遗漏的表现在他的脸上:“我们再去检查一遍,有可能医生是误诊。”
我想了想,坚定的摇摇头:“我不想再去确认第三次坏消息。”
长久,聂偲鸩轻声的问:“你有什么牵挂没有?”
我拉过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掌,触摸着他掌心的纹路。这个人的指骨形状修长笔直,指节圆润,手指的颜色莹润如玉,食指比中指更长一些,造物主此时将他的每个细节铭刻在我心里。
聂偲鸩表情哀痛,轻声喊我名字。
我向他笑一笑,毫不掩饰的从眉梢眼角流露出深情,黑白分明的眼中蒙上一层惨淡的雾气。
聂偲鸩墨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手指托着我的下巴,脸慢慢向我凑过来,滚烫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双唇眼看着向我压过来。
我全当逢场作戏,我慢慢闭上眼睛。
这时候摄影棚的门忽然“哗啦”一声,发出震耳欲聋的刺耳声响。
那个奇怪的男人杀气冲冲的闯进来,然后满怀敌意的看聂偲鸩一眼,开始把玩他的双手,捏得双手骨骼咔嚓咔嚓直响,眼神里满是警告和震慑,好像他才是这个摄影棚的主人。
我有种hold不住的感觉,不知道这现场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如何往下演?
难道出题人未经公示就私下把狗血爱情剧变成更撒狗血的捉奸现场了?这不科学啊……
坐在评委席的人纷纷起身,满怀敬畏的看着那个男人:“钟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