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京城的妇人小姐们便听闻了菩提寺的缘业大师出关了,这是个好消息,然而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套车去菩提寺,另一个消息又更快地传了出来——菩提寺的缘业大师还俗了
谁?是因为谁?
不少贵家小姐都坐不住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确,真的难以想象,想要亲口问问这位清高冷贵的大师是因为什么,竟然真的坠入尘缘中来了。
然而那个清高冷贵的大师从此离开了菩提寺,再也没有人能道明他的行迹。后来有人耐不住好奇才从方丈口中得知了关于这个人的一些前后因果的只言片语——这位声名在外的“大师”从头至尾都不曾真正的入过佛门,没有点戒,没有度牒。也确确实实不曾有人留意过这位大师的法号也不是按寺中的辈分取的。这个人,不过是向他该归去的地方去了而已。方丈说:“我无法度化他,他自己就已经在船上了,他撑着船桨只要想便随时都可以触到岸边,但他一心向北不愿意回头啊
不过别人口中的他,缘业也不甚在意,他关心的只有他与霍罂之间的事。缘业其实在菩提寺驻留了几日,在离开菩提寺之前,要如何继续生活下去是他必须先考虑好的问题。霍罂便乘着这时候又摸去了姜染的窝。
“姜染!”她敲着姜染的门喊道。
不一会儿,姜染便拉开门,他赤裸着胸膛,只随便地披着里衣,一副好事刚刚被打断的样子,抱着胳膊虚倚着门边。“怎么了,我的小粟粟?不去陪你的情郎,跑到我这儿来……是终于觉出我的好来了?”
“姜染,我问你!你有没有法子让我和他在一起?”
“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还要我想什么法子?”姜染半眯起狐狸眼,笑眯眯地回答,神情似是浑然未将霍罂的问题当一回事。
“是……可是……不是……”霍罂被姜染恶趣味的曲解噎住了,一时竟也讲不好自己要表达的意思。
“什么是不是的,呵呵,就是要问有没有法子能消减他的寿命损耗么……”姜染不再逗弄她,揉了揉她的头,肩上搭着的里衣滑落了一半,“遇上你,是他的福气。”姜染感叹道,“办法是有的,却不是谁都能用,或许就是你们两个真的有缘分,若是再有丝毫的不巧,都是成不了的。”
“真的?”霍罂激动地攥住姜染的衣袖,险些将他披着的里衣拽下来,“什么法子?教教我!”
面对霍罂如此急切的神情,姜染只得无奈地笑笑,“别急,法子是一定有的,若是你们两个都肯我一定也不会藏私。但是粟粟,在我与你讲之前,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再回答我。我想再确认最后一遍,真的非他不可了么?如果和他在一起让你散去修为失去法力也不会后悔么?你的容颜永驻,而他却垂垂老矣,和这样一个寿数短暂的凡人在一起,你能够忍受他逐渐苍老的容颜么?”姜染说着,语气渐渐严肃起来,他盯着霍罂的眼睛,缓慢地极度认真地问,“你真的,愿意么?”
霍罂随着姜染的提问慢慢放松下来,她缓缓松开了拽着姜染衣衫的手。
她做妖精的年岁已经不短了,虽然居于一隅,但见过的人类并不少,她只对这个人这样欢喜过。
能与他在一起,怎样都是好的,魂飞魄散尚且欢喜,何况只是小小修为。她修炼了这么多年,却根本使不好几个术法,有没有法力并无甚分别。
她最喜欢初来乍到的缘业小和尚,最喜欢声名鹊起的缘业年轻和尚,等他变成一个老和尚还是最喜欢他。哦……不对,他已经还俗了,不会变成老和尚了,但等他垂垂老矣,她当然还是最喜欢他。
“我愿意。”
她自然是愿意的!她当然愿意
“究竟是什么法子?姜郎说与我听听,若是哪日你厌了我了,我也寻个小郎君去。”姜染送走了霍罂,重返回屋里,女妖白生生的胳膊就缠上了他的颈间,边冲着他耳边吹风边问。姜染知道她不过是说笑,摇摇头只说这法子她用不了。女妖却更好奇了,追问起来,“你不说怎知我用不了,就说说嘛,说说嘛
姜染拗不过她,“好吧,既然你一定要听,我也没什么可瞒的。”
姜染教予霍罂的法子其实乏善可陈,霍罂这样经历浅显的妖可能不知道,但凡是真真切切与猎妖术士打过交道的妖族多半都清楚。那些猎妖术士若真单单只是为了除魔卫道哪里会对斩杀妖族有这样强的执念,无非就是身为人族的他们能够从这些猎取到的妖魔身上攫取好处而已。
猎妖术士将凝结着妖族全部修为的妖丹从他们身上剥离,用秘法封印,融入自身,便不再惧怕妖气的侵蚀。但这个方法对于妖族来说是十分残忍的,且不说妖丹从身体中被生生剥离是何等痛苦,被猎妖术士收入囊中的妖丹依然会凝聚妖族的妖力修为,从此他们能依靠的就只有肉体的力量,失去自由,供猎妖术士驱策,若是主人一个不满启动秘法,迎来的便是死路一条了。
这个法子便是仿着这些猎妖术士处置妖族的手段来的,将霍罂的妖丹打入缘业的体内,缘业不是术士,无法以妖丹要挟霍罂,霍罂散去修为,但对一个凡人也不会落于下风。这对他们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女妖听后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将关乎性命的弱点软处交付到一个凡人的手里?她真敢这么干?”她惊异了片刻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她敢的,得了此法她甚是欢喜。”姜染笑着摇摇头。“怎么样?听过了,你知道我可骗你了?”
女妖扁扁嘴,娇嗔地怨道“没有,授人以对自己生杀予夺的权柄,你这烂招她敢用我可不敢用。”
姜染何尝不知这是一场豪赌,若是任何一方想毁局对于另一个下注的人来说都只有殒命而已了……但赌局之中的两人都不曾觉得可怖,甚至是甘之如饴的。他一个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叫停呢?
毕竟……“她不是你我
姜染眸色深深,将女妖揽在怀中,在女妖娇声的嬉笑中垂首吻了下去
霍罂得了满意的答复,自是一刻不等地跑去找缘业,和缘业讲了这个能让他们长相厮守的方法,本以为缘业也一定十分欢喜,他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她紧紧抱进怀里。“真是个傻姑娘
缘业是何等聪慧的人,姜染顾虑的那些,他自然一下子都想到了,难怪此前这家伙总怂恿着霍罂逃离他身边,原来她若是行差踏错半步便真的可能是万劫不复了……而这个小姑娘,真的愿意将一切都给他……他原以为……原以为……能听到她说一句欢喜就已经是此生之大幸了……我本只想向你求一眼泉水,你却要将江河汪洋都附上我名……
“能得到你我已经怎样都无妨,你给我的太多了,太多了……你不用做这些的,剥离妖丹的苦痛,我舍不得你受……”缘业抚着少女的头,柔声道。
“不妨事的。”霍罂抬起头,笑眯眯地对缘业说,她将一颗圆溜溜的种子放在缘业的掌心。
妖丹在妖族的躯壳身体之内,霍罂这肉身骨骼都不过是妖力修为凝成的而已,妖丹就长在那颗缘业掌中可容的种子里。姜染说的对,若是再有一丝不巧,恐怕都是不成的
如何将霍罂这颗种子放入缘业的体内到底还是又找到了姜染出面,从此骨血相连,再无别离。一切尘埃落定后,缘业到姜染的小庐拜别,姜染似是有诸多感叹,叹了许多次气,最后却只说教缘业不要负了霍罂。缘业满口应下,许了重誓,携新妇下了山。
姜染就站在门前,目送着这两人下山,那与他甚是亲密的女妖从后面贴上来,环住他的腰。“怎么,羡慕了?”
“来这里的头几年,我没有少在寺里听经。他们讲因缘,那时候意难平,觉得诸天神佛不公,后来修心了百年,行善了百年,放纵了百年,这一刻我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就这样吧……”是我作孽,或者缘浅,都无妨了
【因缘业障 完--------------------------------------------------
因缘业障这篇终于完结了……年更万字的我看着日更的大大们万分羞愧……自己实在是一个太随性的人,灵感型选手,基本上都是写到哪算哪,没灵感了就下次再说……真的谢谢能鼓励着我把第一个故事写完的所有人。
对于第二个故事也有一些构想,对于接洽的环节还没有太琢磨好,想着要给第一个故事写一个番外,也只是朦朦胧胧有点想法。
总之这个周末我有动工开始写第二个故事了。
新年写文我还是太天真了,每天都在家里葛优瘫,一个折掉的flag……给大家拜个晚年。
最后元宵节快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