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地牢,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耳邊時刻回盪着不知從何而出的哀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天日的恐慌折磨着神經,進入此間之人,不出三月必瘋
夏宣一身貴麗紫袍,踏着緩慢的步子行走在夏宅的地牢裏,神情雖無愉悅卻平常得像是察覺不到自己與此間的格格不入
貼身侍衛警惕着在牢獄中或慘叫悲鳴或惓縮身子顫抖的囚犯,唯恐他們沖撞了本朝極專貴的夏丞相
夏宣把腳步停留在少年靜坐的囚間外,那穿著粗衣麻布的少年沒了昔日的嬌生慣養,如破布般卧在冰冷的地面上,見她來了便緩緩坐起行了一禮
“拜見夏丞相
聲線略顯青澀,卻是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當真是一派好顏色
夏宣挑眉,只因這少年雖沒受刑卻是在此間待了三月無人問津,見到仇人也沒展現出異樣,一言一行與常人無異
有意思
自新皇登基而來,前朝舊臣被血洗清空,連原來權力滔天的前丞相也不例外,被滿門抄斬,而執行的正是她這個新上任的丞相夏宣
過往的養專處優在頃刻間化作雲煙,就連從小對自己萬千寵愛的血親在眼前被仇人親手斬殺,居然還能冷靜自若地與仇人對視微笑,展現出來的靈巧聰慧,以及冷血都不是十四歲少年能做到的,想不到那頑固的老狐狸竟得如此子嗣
“顧念洛前丞相先前處理國事有功,特許其獨子洛林在夏宅尋一差事,”夏宣思吋半分,便開口“賞其掃地一職”存心想看少年因受辱臉露異樣
讓她遺憾的是,少年依然神色平靜,卻吐出一句令人震驚的話
“草民自請為夏宅奴隸一職
抬頭時勾起的一抹笑,動人心魄—————————————————
花開花落,離那個少年自請為奴的夜晚已過去兩年,由於夏宅沒有設奴隸,所以整座夏宅只有洛林一人為奴,還是在主宅伺候夏宣的奴隸
少年在這兩年出落得越發動人,聲線也漸漸變得低沉,卻不改那靈巧聰慧,逢人皆笑臉迎之,主宅裏的下僕皆對他卸下心防,從不把他當奴隸看待
唯獨夏宣一人態度依然是不咸不淡,不排斥也不示好,把他對她的關心皆漠視之,少年卻從不抱怨,充分做好了奴隸的本分,任勞任怨
早晨,夏宣一睜眼便看見那不知站了多久的少年,洛林一見她起來,便準備好了洗臉盤和替她更衣,親自打點了早點,便侍候她用膳,一口一口餵給她,餵食完了便為她擦拭嘴角,送她上朝
“恭送主人
依然是那抹春風一般的微笑
夏宣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徑自上了轎子,如無視了他一般,心裏卻是和外表不同的絮亂
知道少年為她做的一切卻默不作聲,不願承認自己的心早已淪陷,她知道少年不是如他的外表一般無害,卻依然捨不得放手,緊緊抓住少年不讓他離開,只能自嘲自己當初的胸有成竹,自負的認為自己不會被迷惑,卻敗得一塌糊塗,把自己的心給賠了出去
夏宣剛下朝回來,已十六的翩翩少年郎便出來迎接,夏宣本來因朝堂之事而煩躁的心情,更添上了抖結,心中一狠,便一把推開少年,語氣隱含憤怒的喝斥
“區區一個奴隸還敢在主人面前大呼小叫,以後不許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然後便加快腳步走入主宅,返回她的臥室一把坐下,揮退僕人便開始獨飲,自嘲地想到或許就這樣放手了也不錯。